游蘇的意識緩緩飄入那片識海空間,朦朧間,他隔著那層若有若無的氣泡,瞧見窗欞處師娘的絕美背影。
柔和的光線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仿佛一幅靜謐的畫卷。
即便師娘深知這是一段被捏造的記憶,可她依舊一直守候在他的床邊,關懷從未有絲毫減少。
游蘇心中暖意融融,生出一種這里才是家的感覺。不僅是因為這里是他從小長大的鴛鴦劍宗,更因為這里有個女子在默默守候著他。他就好像是一個在外打拼、渾身疲憊的男人,只要回到了溫暖的家,方才那些疲倦便會一掃而空。
當然,他來此處不光是為了與師娘見面緩解精神上的疲乏,也是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那見龍宮宮主曾說她還算與師娘有些交集,游蘇便想旁敲側擊問些情報,免得一頭霧水,連自己的境遇都完全分不清楚。
他沒再猶豫,身子融入氣泡之中。
可當他意識完全回歸的瞬間,他卻沒有第一時間睜眼。
只因他驚詫地感覺到,自己上身**,一團溫暖濕潤正在自己的腹間游走。
這是師娘正在親手為我擦拭沾滿血污的身體嗎……
何疏桐的動作輕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游蘇下意識身子微微繃緊,感嘆自己之幸運。能服侍這樣高貴的劍仙已是別人求之不得的殊榮,誰又能想到這樣的尊貴女仙卻能親手服侍一個男子。
游蘇闔著雙眼,佯裝昏迷,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溫情時刻。他心中五味雜陳,既沉醉于師娘的關懷,又因欺騙師娘而隱隱愧疚。
他想睜眼,卻又害怕打破這份寧靜,只能靜靜感受毛巾的溫熱,與師娘的每一次觸碰。
“脫下衣服才知,他當時竟受了如此重的傷……”
何疏桐一邊擦拭,一邊喃喃自語,聲如春日暖風,輕柔卻滿含心疼。
“恐怕上神山之后的那些經歷,受過的傷只會比此更重。他卻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這樣為我受的傷,我又如何能知曉……?”
何疏桐收回抓著毛巾的右手,絕美仙靨微微凝重,雙頰卻色如桃花。
她蹙眉看著少年腹肌上的驚人豁口,實在沒忍住心疼以指尖親撫,仿若想要感受到少年有多痛。
事實上對于此處記憶空間,絕大多數東西都能受她掌控,例如那些大霧不利于她重塑記憶的美好氛圍,她便輕描淡寫地將之換成了晴天。而在現實世界,她根本不可能清除掉所有布霧君吐出的霧氣。
同樣的,她能讓姬靈若一直安睡在床,她也能讓游蘇的傷勢轉瞬即好才是。但與靈若不同,游蘇是這段記憶的主體,她若因為一時心軟而被對方察覺異樣,便是得不償失。所以面對游蘇渾身的污血,她出于力求真實和博得游蘇感激的目的,也只能自己親手擦拭。
當然,她除了一些男女之防的芥蒂之外其實也并不排斥就是了。
何疏桐將毛巾洗了洗,本想繼續擦拭的她卻遲疑了起來,只因游蘇的上身已經擦拭干凈,剩下的,便是蓋在游蘇臍下這層薄被下的部分了……
之前專注上身還未察覺,此時何疏桐才注意到,這隆起實在有些明顯。她方才為游蘇褪去臟衣時,最后還是給他留了一條褻褲。但更單薄的穿著,反而讓薄被勾勒出的形狀更加真實。
何疏桐避諱一般地偏頭,眼神卻有意無意掠過那起伏的弧度。她像是想起了什么難以啟齒之事,觸電一般收回了手和視線,旋即氣重幾分,仙靨上桃紅更甚、風情無限。
最終,她還是沒有掀開游蘇蓋著的薄被。
“怎會這般嗜睡……”
何疏桐低聲念叨,以此掩飾自己心里那一絲絲慌亂與心虛。
現實世界的她,幫游蘇兩次排出陽毒,皆是情況所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雖然她自問清白,心態也是幫助并教導年幼無知的后輩,但還是無法掩蓋掉身為師娘的自己對弟子做出這般事所產生的背德感。
她兩次目睹游蘇與他師妹師姐‘練劍’的畫面,也知游蘇并非一本正經的死腦筋,而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合歡劍宗傳人,而且還是極稱職的那種……
所以她一個人待在蓮生池中時,甚至會擔心游蘇會不會因為那兩次的荒唐事對她產生一些越界的想法,也會擔心要是游蘇主動來請她‘幫忙’,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真的能拒絕這個少年嗎……
好在游蘇本質依舊是個知禮守禮的好孩子,深諳事急從權的道理,待她依舊是敬重的師長,沒有提出過任何過分的請求,也從未讓她陷入過兩難的境地。
對那兩次荒唐的治療耿耿于懷的,似乎只有她而已。
而這里將來會是獨屬于她的記憶,她當然不希望與這里的游蘇再出現那種可能有違綱常之事。
夢里沒有現實里那么多事急從權、迫不得已,她自然希望她與游蘇的師徒關系是清澈而連綿的,連一絲可能讓它變質的污點都不該存在。
“師娘……”游蘇輕聲呼喚,聲音略帶沙啞。
何疏桐面露驚喜,趕緊將毛巾放下:
“我在。”聲音溫暖而堅定。
游蘇先是裝作頭暈般揉了揉腦袋,才勉強坐起身子,然后故作驚訝地環住光溜溜的身子,又驚又急道:
“師娘,我、我怎么……”
何疏桐瞧見游蘇這羞怯模樣丹唇不自覺輕輕勾起,解釋道:
“你浴血奮戰,渾身臟濁,但你又遲遲不醒,我怕你傷口感染,便只好替你擦了擦。”
“師娘怎可屈尊為弟子做這些事?”游蘇誠惶誠恐,捂著身子不肯松開,像是害臊一般。
何疏桐越覺有趣,只嘆這時的游蘇還是天真孩童,在她面前連赤個上身都緊張害羞成這樣。想在蓮生池時,他在自己面前脫袍入池都已是自然至極。
“不可謂屈尊,我是你師娘,你在我眼中便是小孩子,替你擦擦汗有什么?想你**歲的時候,夏天不都是在院子里拿個盆露天洗澡的嗎,怎么那時沒有這般扭捏?”
何疏桐不想讓游蘇太緊張,倒是罕見地打趣起來,只不過她不善說笑,言辭間透著些許尷尬。
游蘇抽了抽嘴角,轉頭認真問道:
“師娘真的只把我當小孩子看嗎?”
何疏桐被問的有些愕然,她不知為何視線下意識就瞥見了少年用被子也蓋不住的血氣方剛,竟被游蘇問的有些心虛。
“你于我而言,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半月前我已過了十八歲生辰,游蘇不是小孩子了。”游蘇輕嘆,“我不希望師娘將我一直視為小孩子。”
“為何?”
“因為師娘這般看我,便什么都不會跟我說,什么也不讓我做,只因當我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子而已。”
“這樣有何不好?難道你不愿生活在我的庇護之下?”
何疏桐心中一緊,她還想將這里的游蘇教育成乖巧聽話、極其依賴她的模樣,最擔心游蘇排斥這種關系。
游蘇搖頭,“游蘇又不是沒苦硬吃的笨蛋,當然想有個厲害的師娘。只是游蘇也無法心安理得地一味受師娘庇護,我也想為師娘做些什么。師娘什么也不與我說,我便也不知自己能幫什么。我想要師娘對我的好是有意義的,師娘讓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師娘不讓我做什么我便不做什么,但至少也得有得做才是。故才不想師娘只將游蘇視作孩子。”
何疏桐聽完游蘇的理由,緊張之情又化作暖意,她只覺自己還是看差了少年。讓少年一味依賴自己,實則是她出于愧疚補償的小心思,少年本可以輕松的吃軟飯,他卻不甘心如此。軟飯可以吃,但他也希望自己能回饋以力所能及的價值。
這是少年的堅持嗎……
“你說這么多,歸根結底卻只是一句話,你想我對你多說些什么?”
“我想多了解一些師娘。”游蘇行禮。
何疏桐扶起他的手,她對與游蘇肌膚相親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壓根忘了運炁虛抬即可。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主動問。”何疏桐淡淡道。
“以前不問是因為不需要,現在問是因為害怕。”游蘇誠實作答。
何疏桐黛眉輕挑,很快意會游蘇為何會害怕。
之前的她只是個沒有修為的弱女子,她的背景身份對游蘇這個修行者而言沒有意義,他只需要記住她是師娘即可。
但現在她儼然是強大到超乎游蘇想象的存在,他害怕自己的存在對她而言沒有價值,故才希望活在她羽翼之下的同時也能為她提供一些幫助,而不是一個活在襁褓之中可有可無的弟子。
“你可知洞虛境?”
“師娘……是洞虛大能?!”游蘇佯裝驚嘆,面露崇拜。
何疏桐對游蘇的表現很滿意,她巴不得游蘇越崇拜她越好。
“洞虛修士皆有尊號,我的尊號名為蓮劍尊者。”
“師娘真的也用劍?!”游蘇興奮地握拳,“我就說師娘明明沒有修為,為何指點我時總能切中要害。我當時就在想,師娘若是有修為傍身,定也是個靈秀劍仙!”
何疏桐莞爾一笑,她不是一個自吹自擂的人,可為了讓游蘇更驚訝一點,也忍不住多說幾句:
“我受傷之前,整座恒高神山,也無人敢當面說劍術造詣穩勝于我。”
言下之意,她若有修為可不是簡單的靈秀劍仙,而是實實在在的劍道大能。
“這、這么厲害?”游蘇差點驚掉下巴。
何疏桐享受著游蘇的崇拜,還不忘稱贊少年:
“不必震驚,你的天資遠比你想的更高,我也自愧弗如。你超越你的師尊師娘,只是時間問題。”
游蘇不好意思地搖頭:“那等我超過師娘那天,換我來保護師娘。”
何疏桐輕笑搖頭,只笑這孩子真是倔強。
順著這個話題,何疏桐又給游蘇講起了出云城外廣袤的世界——五大神山,辟邪司、仙祖廟,各種各樣的宗門,各種各樣的大能……
游蘇巧妙地表示了驚嘆,又問:“難道那乾龍尊者,是比師娘更厲害的女仙嗎?”
何疏桐不愿自己在游蘇心中被人比下,解釋道:“修為更高,不代表就更厲害,對我們劍修而言尤其如此。我與乾龍尊者并未對陣過,誰勝誰負猶未可知。但不得不承認,她是當世身份最尊貴的幾位女仙之一,我很尊敬她。”
“師娘還是第一次說自己尊敬一個人。”游蘇提醒道。
“那自然是因為她值得尊敬。”何疏桐語氣誠懇。
“師娘認識她?”游蘇順著話題說。
“有過一面之緣。”何疏桐忽而頓了頓,“你對她很感興趣?”
“我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得到師娘尊敬。”游蘇態度真誠,仿若是自己也要成為那樣的人。
何疏桐略微頷首,她抬起清眸,似在回憶往事,遂輕聲講述:
“百年前五大神山聯合舉行過一場凈邪活動,旨在剿滅五洲境內所有的邪門宗教。當時北敖洲找到的邪教屈指可數,其它洲域的修士紛紛不信。遂神山決定讓五洲修士互換一部分修士,起到督查之意。那是我唯一一次去北敖洲,來接待我們的便是乾龍尊者。”
“然后呢?”
“與我同行之人不耐嚴寒,皆是行事敷衍,唯有我恪盡職守,力求徹查清楚。乾龍尊者卻極力配合,全無不悅之意。最終我沒查出什么異樣,卻因為神山賦予的特權對北敖洲和她有了更深的了解。北敖洲土地貧瘠,能發展到現在這樣,乾龍尊者起了很大作用。她不僅是見龍宮宮主,還是空原神山辟邪司的首座,同樣還是仙祖廟的仙官,身兼三職之人世所罕有。但她極其低調,這些功績鮮為人知。她修行,完全是為了推動一片洲域的發展。絕大多數修行者煉化天地玄炁作為己用,她卻切實回饋于天地,的確值得人敬佩。”
游蘇聞言面露恍然,心中卻是嘖嘖稱奇,只覺師娘口中這個大公無私、默默奉獻的大能,與之前迫害白澤、逼殺自己的簡直不是一個人。
可再想細問之時,卻猛然感受到一股危機感!
這股危機感不是來自于面前,而是現實之中的身體傳來!
不好!
游蘇只得趕緊裝出一副頭疼模樣,趁機脫離自己的意識。何疏桐焦急地扶了過來,卻還是無法阻止游蘇的昏迷。
猩紅空間之中,游蘇猛然睜眼。
入目的卻不是惡獸兇臉,而是一片白膩。
游蘇死死地盯著此刻正趴在自己身上之人那脊背的線條,自肩頭開始,流暢地向下延展,微微的弧度,既有著恰到好處的柔美,又不失應有的挺拔,仿若一彎新月在夜色中優雅地懸于天際。
“你醒了……”
軟糯童聲響起,那人抬起頭來,精美仙靨近在咫尺。
游蘇卻嚇得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