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低垂,像是染了火的殘葉。
游蘇站在山道邊,目送方工他們離開,哪怕他其實看不見,還是以此表示尊重。
他的設(shè)想并非沒有源頭,在那些零碎的記憶碎片里,那東西叫‘電梯’。
但其實如果僅僅是要在蓮花峰上下山,纜車遠比電梯更加適用。游蘇會將電梯的設(shè)想向方工提出,主要還是為了回饋他們的辛苦。這種直上直下的運輸模式,更適合宛如金字塔一般的土木峰。若是此法可行,定能讓土木峰獲益良多。
至于方工聯(lián)想到的登天一事,連游蘇自己都未曾想過,而他遠遠低估了這群工程人想要靠人力征服天地的雄心壯志。
“師兄,你怎么聯(lián)想到的?好聰明啊!”
就連姬靈若都忍不住贊嘆,她還在輕輕旋著腳踝,今日一日奔波,她也累的不輕。
游蘇搖頭笑道:“不是我聰明,聰明的是凡間之人。人有了天道賜予的偉力,便成了仙人,遇事總會想著先靠仙力解決,至于身為人本身的能力往往被忽視。但凡人不同,他們?yōu)榱斯?jié)省一點功夫,只能絞盡腦汁地挖空智慧,借助所有能借助的力量,想出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織布機、鼓風(fēng)機等等事物,仙人或許看不上,但對凡人而言卻意義重大。如果仙人也能像凡人一樣思考,我覺得五洲將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姬靈若聽著似懂非懂,或許大多數(shù)修行之人都如她這般,將自己的修行之能視為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放棄思考仙凡的差別,也更不會去思考‘凡人在仙人的管制下生活是否合理’等深刻問題了。
“總之就是懶唄,懶得動手,所以動腦讓自己少動點手。”
姬靈若明目提溜一轉(zhuǎn),滿是睿智的光。
游蘇聞言無奈一笑,轉(zhuǎn)頭看向姬靈若:
“師妹倒也沒說錯,的確是懶,但懶人也能改變世界。”
姬靈若覺得游蘇這話對著自己講是意有所指,她撇撇嘴,說到‘懶’她可從來就不服誰。
照這么說的話,有朝一日她也能改變世界?
她煞有介事地在自己精巧的下巴上摩挲兩下,露出了成就感滿滿的淺笑:
“師兄,我餓了,但我懶得做飯。所以,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什么辦法?”游蘇驚奇問道。
“告訴你然后讓你去做啊!”姬靈若巧笑嫣然,忍不住伸出拇指為自己的智慧點贊。
游蘇扯扯嘴角,他還以為師妹能至少給出一個‘叫外賣’這種尚有可行性的方法,可沒想到她的方法這么簡單粗暴。
他不得不承認,發(fā)明姬靈若的人真是個天才。
……
晚飯吃得就比較簡陋了。
一是廚房新建,游蘇也沒來得及購置什么食材與作料;二則是望舒仙子在側(cè),她依舊表態(tài)不吃,卻執(zhí)意要坐在旁邊陪同二人一起吃飯,這讓二人頗為尷尬。
這點簡單的蔬果拼盤,加上一些游蘇從玉環(huán)池順來的魚干,在望舒仙子熱烈的目光下,還是被游蘇與姬靈若艱難下肚。
姬靈若身為蛇妖,本性不喜蔬果只愛吃肉,飯罷之后還不免吐槽幾番,回憶起中午的滋滋油水,只覺口舌生津。
聽著她的描述,望舒仙子眼神黯然,悄然離開,回了自己的房間。就連游蘇也暗感奇怪,這還是第一次在游蘇沒有道明要休息的時候,師姐就主動離開。
姬靈若敏銳察覺到了這點,抿了抿唇?jīng)]說什么。
旋即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間,開始欣賞起這半日就造好的新房來。
土木峰之人的靈筑之術(shù)并非浪得虛名,連新房內(nèi)部也進行過了精心裝修,完全就是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程度。姬靈若對這個房間相當(dāng)滿意,忍不住跳到床上擺成了一個‘大’字。
她為了盡快見到游蘇,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恒高神山。此刻終于有了自己的床能安心休息,她甚至都懶得再爬起來。
不過姬靈若懶歸懶,對于洗沐之事倒是在乎的很。在出云城時哪怕是冬天,也堅持每天沐浴,倒是苦了擔(dān)水燒水的游蘇。而有了現(xiàn)在這間新的淋浴房,在陣法的加持下,熱水也是予取予求,比之前方便得多。
姬靈若便很快收拾好換洗的衣物,迫不及待去體驗一番。
不過在出門之前,她還是猶豫地帶上了一樣?xùn)|西。
此時已經(jīng)夜色低垂,天邊一輪明月,星光燦爛。
姬靈若率先叩響的,竟是望舒仙子的房門。
白衣樸素的女子輕開門扉,滿頭的雪發(fā)披落在肩,一雙如秋水般的眸子正淡淡地落在姬靈若的身上,聲音帶著幾分空靈:
“靈若仙子,怎么了?”
姬靈若將懷中之物捏了捏,還是取出來丟了過去:
“突然不想吃了,你自己留著吃吧。要是真的不能吃,就丟了,反正也是吃剩的。”
說完,她就抱著新衣轉(zhuǎn)身離開,壓根沒有多聊的意思。
望舒仙子垂眸,將外面裹著的油紙打開,里面竟是中午讓她最為好奇的那半份抹茶糕。
這雙明澈的藍瞳靜靜看著姬靈若的背影,白發(fā)少女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輕輕道了聲:
“謝謝。”
……
說到底,姬靈若其實還并沒有將望舒仙子當(dāng)做自己的師姐,她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
哪怕是游蘇,也是通過長久的相處才徹底博得了她的信任。
只是不知為何,姬靈若看著這個修為驚人的孤冷仙子,總有種她才是需要被呵護的那一個的感覺。
明明在她的猜想里,這個未來師姐定是不茍言笑、一心道途的苦行僧,實際上卻是個毫無架子,能與她互道仙子的‘傻姑娘’。
所以每次注意到望舒看著她與師兄大快朵頤時黯然的眼神,姬靈若也于心不忍,竟莫名生出一些共情心與保護欲。
那種想做什么卻做不到的失落感,曾幾何時無法正常修行的她對此感同身受。
所以她才將打包回來打算自己享用的抹茶糕分享給望舒仙子,希望這個不愿取下面具的少女能在獨處時品嘗一番。
“唉,要是她真的丟了怎么辦?那可是五枚靈石啊……”
姬靈若自語哀嘆。
人家若是真的想吃又不好當(dāng)眾取下面具,自己就該買一份帶回來私底下吃才對,何需她忍痛割愛?
姬靈若搖頭,已經(jīng)有點后悔自己這種自我感動的行為了,決定下次要再狠狠地薅游蘇羊毛補償回來才行。
很快,浴房便到了。
姬靈若看見窗紙上透著明黃的光,才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已經(jīng)有人了。
很明顯,是師兄。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還帶著少年洗熱水澡時舒服的輕吟,讓姬靈若夢回在出云城的時候。
她看著這層薄如蟬翼、可又無法透視的特質(zhì)窗紙,竟惱怒起來,暗恨為何不能學(xué)學(xué)凡人,隔著那劣質(zhì)窗紙看里面跟看皮影戲似的。
回想起師兄房間窗戶上那個小洞,姬靈若不免起了歪心思。
要不讓這層窗紙……也自己破個洞?
不行不行!我又不是變態(tài)!師兄是瞎子,不能這么欺負他!
可是真的好想看師兄的腹肌……
這般想著,浴室中竟傳出男聲來:
“搓背力度再重一點……”
“嗯……就這樣,剛好剛好,肩膀也用點力。”
什么情況?!
師兄不是一個人洗澡?還有人給他按肩搓背?
姬靈若第一時間回頭看向望舒仙子的房間,里面的燭光依舊。
不是望舒仙子,那能是誰?
姬靈若蹙緊秀眉,小心翼翼地用小指指尖在窗紙上戳了個筷子粗的小洞。
她瞇起一只眼睛朝著洞里窺探而去,畫面先是模糊,才逐漸清晰起來。
一個少年裸背靠在水池邊,氤氳的水霧裊裊而上,兩名衣著極其清涼的妍麗女子正半跪在少年的身后,一個為其搓背,一個則為其捏肩,配合的親密無間。
姬靈若登時目中噴火,沒想到師兄居然行這種金屋藏嬌之事!
簡直是道貌岸然!傷風(fēng)敗俗!
姬靈若心中怒意滔天,卻不知怎的,本該踹門而入的她久久未挪開視線。她看著這兩名女子服侍師兄的模樣,竟越發(fā)的癡迷起來……
搞什么!
姬靈若猛然后退,重重掐了自己火燙的臉頰一下,這才清醒過來。
雙臉緋紅的少女不由回想起從蛇血池結(jié)束洗禮的那一次,為什么得知師兄是在和姐姐做那事時,她明明很生氣……卻還是選擇了先享受呢?
上山之前她設(shè)想的是晾師兄三日再說,可為什么上山之后她還是這般輕而易舉原諒了師兄呢?
我不會是……不可能!!
這都是師兄的錯!
姐姐可以!不代表這些來歷不明的女人也可以!
少女滿臉紅暈消退不少,怒氣沖沖地走到浴室門前,毫不留手,直接將這新修的房門一腳踹開。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姬靈若憤怒的像個將丈夫偷情當(dāng)場抓獲的嚴(yán)婦。
沉迷洗沐之樂的游蘇頓時被嚇了一跳,雄風(fēng)都是一萎。
“師妹?!我在洗澡啊,你要洗,先等我洗完行不行?讓我滾也太無理取鬧了。”
游蘇連忙坐直側(cè)身,將要害遮住。
“好啊!說我無理取鬧!你就不無情、不殘酷、不無理取鬧嗎?!”
姬靈若被氣得七竅生煙,粉拳緊緊地攢在一起,像是馬上就要動手。
游蘇聽著這句臺詞,差點就下意識反問出來:我哪里無情、哪里殘酷、哪里無理取鬧了?
好在他還是忍住了記憶碎片帶來的沖動,道:
“師妹,你先冷靜一點。”
“讓我冷靜?”姬靈若死死盯著那兩名女子搭在游蘇背上的手,怒道,“伱們還敢繼續(xù)?!”
可這兩位女子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竟繼續(xù)在游蘇背上搓揉。
而游蘇則噗嗤笑出聲來,完全沒在意姬靈若已經(jīng)生氣了一般。
姬靈若氣得渾身發(fā)抖,就欲直接掰下門柱充當(dāng)武器,讓這三個罪有應(yīng)得之人付出代價。
游蘇察覺她的動作,才連忙忍住笑意喊道:
“師妹別急!她們不是真人!都給我停手!”
那兩名女子十分聽游蘇的話,連收手都不收,就直接伸著手停滯不動。
這番動作的確不合常理,姬靈若強行忍住怒火:
“說清楚!不是真人,難道是妖不成?!”
游蘇哭笑不得,解釋道:
“這些都是紙人做成的仕女,不是真人。是之前玄霄宗二長老送我的禮物,二長老是制符大能,送了我一沓仕女符,每用一張,就能召出一個紙人仕女,替我完成一項任務(wù)。”
“既是紙人,為何遇水不化?!”
姬靈若繼續(xù)苛問,她雖未聽說過仕女符,但對這種符篆召物的手法并不陌生。
“二長老何許人也,符篆之道那可是五洲頂尖的存在,他畫的仕女符有個防水功能很合理吧……”
“既是紙人仕女,為何衣著如此低俗?!還防水!這仕女到底是侍奉什么的啊?!”
姬靈若簡直無法想象,這居然會是玄霄宗那僅在宗主與首長老之下的二長老畫出來的符篆。
這符篆,真是正經(jīng)符篆嗎?!
游蘇其實也暗感不對,早在得到仕女符的第一時間,他就在心中自問過應(yīng)該不會有人拿這仕女符做不可思議之事吧?
“洗衣拖地、端茶倒水,只要是家務(wù)活她們都侍奉,不然還能侍奉什么?”游蘇裝起了無知小白,“而且我這也是第一次用,這不勞累了一天,尋思召兩個出來按摩放松一下嗎。按的不太舒服,速速化紙,別出來了!”
游蘇朝著一動不動的二女揮揮手,義正言辭地命令道。
這二女竟果真發(fā)生變化,逐漸變扁,直至自側(cè)面看只有一線之寬才停下,旋即自行折疊,變成一張?zhí)稍诘厣媳徽酆玫漠嫾垺?/p>
“這二長老能畫出這種符,還堂而皇之送給晚輩,不會是個好色的猥瑣老頭吧?”
“師妹!慎言!”
游蘇緊忙打斷,背后議論這種大神通之人可不是一件好事。
姬靈若也嚇得捂住檀口,呸呸兩下,轉(zhuǎn)而問道:
“你真是第一次用?”
姬靈若瞇起眼睛,滿臉都是我不信三個字。
“請相信我?guī)熋茫乙粋€瞎子,怎么可能對紙片人有想法?”
“哼!誰知道你有什么怪癖?待會兒將仕女符全部送到我房里來,我要全部沒收,不準(zhǔn)私藏!不想做瑣事時再來找我要。”
姬靈若雙手插腰,一副還沒消氣的模樣。
“師兄正打算如此呢,師妹你知道的,我自小樸素慣了,被人服侍還真不習(xí)慣。”游蘇呵呵笑道,只愿安然度過此劫。
“樸素?那怎么兩月不見,師兄倒是學(xué)會享樂了,什么時候洗澡還需要人給你按摩服侍了?”
游蘇赧然,這都是玉環(huán)池慣下的毛病,總覺得洗澡時不泡一泡、按一按就少了些什么,但他可不能向師妹直言:
“哪里的話,也就是圖個新鮮……不過師妹是怎么知道我洗澡時有紙人服侍的?我窗戶沒關(guān)嗎?不應(yīng)該啊……”
聞言,赧然的輪到了姬靈若,她俏臉再次泛紅,捏著自己的衣角緊張地思考著答案,她可不能暴露自己打孔偷窺的事。
“方才你被按摩的時候,喊得那么大聲,在外面誰聽不見?我還以為你上哪兒喊了兩位風(fēng)塵女子來呢,這么**。”
姬靈若翻了個俏麗的白眼。
游蘇聽姬靈若這般猜想自己,頓時來了氣,竟直接在浴池中站直身子,坦蕩道:
“師妹怎么會這般想我?師兄一向潔身自好的好不好?”
說著,他還像展示自己真的很干凈一般張開手臂。
姬靈若目光在游蘇結(jié)實的身體上流連,猝然看見在水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蛟龍,被其規(guī)模嚇了一跳,趕忙捂起漏大縫的眼睛驚道:
“呀!你干嘛啊你!”
“師弟為什么不穿衣服?”
一道純真之聲驀然響起,給游蘇二人都嚇得一個激靈。
“小孩子不準(zhǔn)看!”
姬靈若氣急,就欲遮住望舒仙子的眼睛。
二人怎么也沒想到師姐怎么會來得如此迅速并且悄無聲息,這讓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游蘇也緊忙當(dāng)上了武當(dāng)派高手,將自己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望舒仙子兩眼茫然,她的個子比姬靈若高上許多,光靠姬靈若當(dāng)然捂不上她的眼睛。
她就左探探頭右探探頭,想要看個究竟。姬靈若則攔在她的身前,與她玩起了老鷹捉小雞的游戲。
不大的浴室,已經(jīng)亂做了一鍋粥。好在最終還是游蘇出聲,終止了這場鬧劇。
……
星月高懸,夜色已深。
姬靈若趴在床上,穿著寬松的睡袍,兩條纖細修長的小腿反勾著前后晃蕩,足底精巧,指肉粉嫩,讓人看了總?cè)滩蛔∽プ∷旁谑掷锛毤毎淹妗?/p>
她悠悠嘆了口氣,雖然來到蓮花峰只有一天,但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盡管都不是什么生離死別的大事。
這讓她不禁捫心自問,與師兄真的還能回到以前那種平靜的生活嗎?
深夜總會讓人胡思亂想。
她擔(dān)憂自己是否真的配當(dāng)上蓮劍尊者的弟子,還是只是師兄的贈品;她懷疑自己這么模糊的處理師兄與姐姐的事情,又是否真的妥當(dāng);以前將賊心隱藏很好的師兄,現(xiàn)在卻敢坦然赤身面對她,她摸不清游蘇的轉(zhuǎn)變。還有這個態(tài)度曖昧的師姐,那個幾面之緣的新師尊……
總之,這個與心心念念之人重逢的少女,覺得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開心,反而心中一團亂麻。
“洞妖洞妖,我是洞拐……”
窗邊傳來游蘇的低聲細語。
這傻子……
姬靈若總對自己與游蘇這種胡話的心有靈犀而感到會心一笑,這世上能懂游蘇這些破梗的人,怕只有她一個。
她走到窗邊,將窗欞撐開,少年果然站在那里,笑得清郎如風(fēng)。
“深更半夜造訪少女香閨,你意欲何為?”姬靈若故作嚴(yán)肅。
“不是你讓我把仕女符給你送來的嗎?”游蘇從懷中取出一把符篆,老實遞了過去,“一共六十九張,剛才用了兩張,剩下六十七張一張不多一張不少。”
姬靈若伸手接過,狐疑地看了游蘇一眼,倒也沒真的清點:
“不走正門,心虛什么?怕你師姐瞧見?”
游蘇笑容一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怕她什么?而且那也不只是我?guī)熃悖彩菐熋玫膸熃恪!?/p>
“說了還沒正式入門呢,我可沒你這么急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姬靈若輕抿薄唇。
“師姐是個很好的人,師妹只要與她相處便會知道。她就像一個稚嫩的小動物,總會激起人不由自主的愛護。”游蘇語氣非常正直地坦言。
“看出來你愛心泛濫了。”姬靈若心里認可,嘴上可一貫不饒人,“沒事就回去吧,累一天了。”
游蘇倒也不感挫敗,什么時候師妹說話不挑刺了,他反而會不自在。
“我再說完最后一句話就走。”
“什么話……”
“師妹。”
游蘇深呼吸了一口氣,鄭重道:
“我真的很想你,盡管期間發(fā)生了很多事情,重逢的時刻也不愉快,但我真的很想你。蓮花峰很好,但你沒來的時候我總感覺心里缺了一塊。現(xiàn)在你來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同樣我也希望你在這里過得幸福快樂,如果有任何煩惱,師兄都在。”
游蘇說著樸素而直白的告白,之前一直沒有機會,此時終于說了出來。
他深知師妹上山來的嬌蠻表現(xiàn),其實都是在掩飾心中的不安。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誰又能夠不忐忑。他是師妹在中洲唯一的倚靠,也是唯一的理由。
姬靈若怔在原地,被游蘇的直球攻擊整得一時暈頭轉(zhuǎn)向。只有滾燙的雙頰與激越的心跳聲,提醒著她趕緊做出反應(yīng)。
“知、知道了……”
少女聲若蚊蠅,瞥了一眼一臉莊重的少年,這顆上山之后就一直起伏不定的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游蘇忽地從懷中取出一只乾坤袋,竟是出玉環(huán)池時乘濤尊者贈送給他的那一只。乾坤袋上有半朵荷花,與姬雪若手中那款正是一對,倒也符合這對姐妹的關(guān)系。
“我說過會給師妹尋來一個乾坤袋,我說到做到。”
“我……”
姬靈若自己都忘了游蘇曾許下過的承諾,那時的她肉身還被太歲占據(jù)著,卻沒想到這句話游蘇一直記得。
游蘇強硬地握住姬靈若的嬌柔小手,將乾坤袋塞了進去:
“相信師兄,無論是乾坤袋還是師妹的劍,亦或者是成為洞虛打破世俗,師兄全部都會做到。”
游蘇最后捏了捏少女的手,遞了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師妹晚安,明天見。”
姬靈若依舊沒能說出話來,癡癡地看著游蘇遠去的背影。
這時響起了一聲鼎鳴,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沉悶而古老。
這是玄霄宗提醒弟子子時已到的鐘聲,接下來就是嶄新的一天。
不過少女卻不再彷徨膽怯,因為她最重要的人就陪伴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