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二十分鐘左右，賀桑寧終于趕到學校了。

下車的時候，就看到霍景舟高大的身影，被人攔在學校外面。

她眸色冷冽地掃了一眼，沒有理會對方，直接進去接昭昭了。

小幼崽一看到媽咪出現，總算肯出來。

“媽咪~”

她開心地邁著小腿跑過來，牽住媽咪的手。

賀桑寧的神情，在看到小幼崽的瞬間，柔和了下來。

小幼崽繪聲繪色地和媽咪分享，今天在學校都發生了什么。

“今天是甜甜生日，我們一起吃了蛋糕，我還給她送了畫，她很開心，后面還給了我糖果，我沒舍得吃，特地留給媽咪嘟哦！”

她說完，就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那顆被藏起來的糖果，遞給媽咪。

賀桑寧也接住了，笑著蹲下身，在小幼崽的臉上親了一下，“寶貝對媽咪真好，謝謝寶貝！”

“媽咪開心就好！”

小幼崽笑得特別軟萌可愛。

這時，兩人面前忽然出現一片陰影。

賀桑寧不用抬頭看，都知道來人是誰。

看到霍景舟的時候，小幼崽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固了。

甚至在看見他的時候，步伐還下意識往媽咪身后躲了躲。

很顯然，她并不愿意和爹地見面。

霍景舟把這一幕看在眼里，神情有一瞬的恍然。

就在剛才，他親眼看到，素來木訥、自閉的女兒，五官靈動，神采飛揚，和從前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可在自己出現的一瞬間，她卻又跟變臉似的，看他的眼神，也帶著幾分疏離，怯生生地往賀桑寧身后藏。

霍景舟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竭力讓自己克制住情緒，溫和地開口，說：“昭昭，見到爹地，怎么不打招呼？”

昭昭抿了抿唇，出于禮貌，還是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句，“爹地……”

霍景舟“嗯”了一聲，似乎從女兒的這一句‘爹地’里，找到一點安慰。

他接著說道：“許久沒見，昭昭想爹地了嗎？今晚爹地帶你回去吃飯，順便和爺爺奶奶見個面好嗎？”

賀桑寧聽到這話，倏然皺起眉頭，神情有些不悅。

可是她卻沒有開口阻攔女兒的決定。

昭昭顯然不是很愿意，抿了抿小嘴，奶聲拒絕，說：“不用了爹地，昭昭要回家練習畫畫，還有老師布置的作業……”

說話時，小手攥著媽咪的手，緊緊的。

賀桑寧都能感覺到她的抗拒和緊張，像是怕自己把她交出去一樣。

霍景舟聽到這里，臉上不免有些難看了起來。

但還是強忍著火氣，說：“不吃飯的話，那爹地帶你去買玩具和衣服，好嗎？”

昭昭還是搖頭，認真地說道：“昭昭有衣服，現在也不怎么玩玩具惹……”

霍景舟心里煩躁得不行。

他哪里看不出來，孩子對自己的抗拒。

可是，他不愿意承認。

他咬了咬后槽牙，繼續問：“昭昭最喜歡的粉色狐貍也不要嗎？我聽說最近有新出的款！”

昭昭卻是垂著小腦袋，小聲拒絕，說：“不要惹，昭昭都有……”

聽到這里的時候，賀桑寧感覺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澀的滋味蔓延開來。

自己的寶貝，得對面前這人有多失望，才會連自己最喜歡的毛絨玩具，都不要了。

霍景舟從來沒有被這么拒絕過。

他的耐心，也沒有像今天這么好，可結果卻是換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他的怒火終究是壓制不住了。

他咬牙切齒地怒瞪賀桑寧，氣憤地質問她：“賀桑寧，你現在滿意了？就因為你不給我和昭昭相處的機會，才導致她現在對我這般生疏！”

他把這一切都怪在賀桑寧的頭上。

賀桑寧嗤笑道：“霍景舟，不知道你聽過‘血濃于水’這四個字沒有？如果不是攢夠了失望，我想，任何人的挑撥，估計都敵不過這四個字的分量。

你對孩子好的話，孩子不用別人教，自然會跟你親近。

你需要我幫你回顧一下，你以前都對她做過什么么？

這些年，你從來沒有對她有任何關注，沈靈溪回國，你倒是把別人的兒子，當做親生的對待。

長期的冷漠、忽視、敷衍，對孩子造成什么樣的傷害，你是沒當過一回事。

如今倒是在這指責起我來了？”

她語氣里的嘲諷，聽得霍景舟怒火橫生，“少扯我，難道不是你整天和外面男人勾勾搭搭，還帶她和對方相處？我女兒才會跟我離了心？！”

賀桑寧被這莫名其妙的話，給整笑了。

“霍景舟，你這人還真挺會倒打一耙的，還沒離婚時，每天晚上不回家，在外面留宿，需要我提醒你嗎？楓葉山莊的事兒，這么快就忘了？

你到底是有什么臉，來指責我這話的？

再說，就算這事兒是真的，那你得多失敗啊？

五年的相處，都敵不過人家短時間對她的好，你也好意思提？

我要是你，都覺得羞恥！”

“你……”

霍景舟臉色鐵青。

從前怎么沒發現，這女人竟然這么伶牙俐齒！

他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道：“賀桑寧，今日無論如何我都要帶昭昭走，既然她不肯，那你就帶著她跟我一起走！”

這話，聽著像是給了賀桑寧什么樣的恩賜一樣。

好像她能一起去，已經是他給的面子了。

賀桑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表情簡直難以置信。

“你要我和你一塊吃飯？”

霍景舟冷冷地回道：“這是你作為孩子母親的義務！”

賀桑寧從沒見過，有人能不要臉到這種程度。

她譏諷道：“法律上哪個條款，要求離婚后，母親需要執行這樣的義務？

跟你吃飯……我怕我反胃！

還有，既然從一開始就不愛，就別來賣弄你那可憐的父愛了，看了真讓人惡心，好好回去顧好你白月光的兒子就可以了。

我的女兒，沒父親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完這話之后，賀桑寧不愿意跟孩子繼續在這里受氣，很快就抱起昭昭，從霍景舟面前離開。

霍景舟立在原地，臉色陰沉又難看。

他像是難以置信，賀桑寧竟然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那女人，竟敢說自己讓她反胃，惡心？？？

明明不久之前，還愛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現在才過去多長時間……

霍景舟心里根本不相信，她這么快就放下自己，對自己不在意。

可想到之前看見的男人，仿佛有根棍子在他心里，攪得他心情煩亂。

最后霍景舟只能憤然離去。

學校里，秦晝將這一幕看在眼里。

倒不是他想偷看。

而是想著霍景舟鍥而不舍地在外面蹲著，好像見不到人誓不罷休一樣。

秦晝擔心賀桑寧來了，在對方手里討不了好，所以就多留意了一會兒。

這會兒他想了想，還是給傅京宴那邊發了消息，跟他說了下剛才的情況。

“昭昭離開的時候，情緒不太對，可別又受到什么影響才好。”

賀桑寧心里也擔心這一點。

回去的路上，小幼崽一直很沉默，表情看起來也很沮喪。

賀桑寧心里有些焦急。

好不容易孩子的病情，才有所好轉，她怕昭昭因為霍景舟，又開始封閉自己。

她心疼地把女兒抱在懷里，溫聲地問道：“寶貝兒，你還好嗎？”

昭昭慢半拍才有反應，抬起頭朝媽咪看過來，奶聲奶氣地問：“媽咪，我剛才……有沒有做錯？”

“嗯？”

賀桑寧聽到這話，問道：“寶貝為什么這么說呢？”

昭昭小手揪著衣服，帶著幾分無措地說：“我拒絕了爹地，不想和他走……”

原來是這樣。

賀桑寧揪緊的心情，漸漸放松下來。

她溫柔地和小幼崽說道：“這有什么錯的？你想拒絕任何人，都是你的權利。

昭昭，媽咪想告訴你，但凡是遇見你不喜歡的，不想做的，你都可以拒絕。

不管是人，還是事，都是一樣的。

哪怕是學校的同學，老師，亦或者是其余人，甚至是媽咪……

只要是讓你做不喜歡的，你都可以說不，知道嗎？”

她溫柔地摸著小幼崽的腦袋，細心說道：“我們昭昭雖然是小朋友，但也是獨立的個體，很多事，可以自己做決定了哦！

媽咪并不覺得你今天做錯了，而且，我也知道你為什么拒絕他……”

昭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腦袋，知道媽咪沒有生氣，她就埋頭在媽咪的懷里，像小貓崽一樣蹭了蹭。

她如實地告訴媽咪：“我不喜歡爹地，也不喜歡爺爺奶奶，他們都不喜歡我。

但我愛外公外婆、干媽、閃電、最最愛媽咪，你們都對昭昭好。

還有傅叔叔……他有爹地的感覺。”

這是賀桑寧第一次這么直白地聽到，小家伙對討厭和喜歡的人表白。

她低頭看著懷里小貓似的女兒，感覺心都快被萌化了。

她在小幼崽臉上親了親，開心地說道：“我也是，我最愛我們昭昭啦，你就是媽咪的心頭寶！”

小幼崽聽到媽咪這么說，小臉上開心地揚起一個淺笑，心情總算沒有剛才那么低落了。

賀桑寧內心慶幸之余，也害怕她又會去想剛才不開心的事情，于是就轉移了話題。

“你剛才說，甜甜今天過生日，還給了你糖，然后呢？”

昭昭聽見媽咪問，又恢復了興致勃勃的樣子，和媽咪繼續分享，今天在學校的事情。

等回到家里的時候，小幼崽的情緒看起來，已經跟沒事兒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