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下的皇宮,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灑落,為原本寒冷刺骨的夜晚增添幾分寒意。
北風呼嘯而過,發出陣陣悲鳴,仿佛亦在為皇帝的駕崩而悲痛。
皇后與嬪妃,諸位親王公主,文武百官及宮人們,皆整齊地跪在殿前,身著素服,伏地悲泣,整個宮內彌漫著無盡的哀傷。
太子終于急速趕回宮中,然而他與睿王一樣,皆未能得見父親最后一面。
此時,容玖玥與宗玄聿只是靜靜地跪在一側,二人未有流淚,似乎早已接受此事。
皇帝駕崩,當行國喪,喪儀由禮部與內侍省操持,因早有籌備,而今自是有條不紊。
圣德帝的喪儀持續一月有余,直至次年正月十二,才將梓宮奉入皇陵。
正月二十,乃是良辰吉日,太子祁千胤正式登基。
新皇登基后,立即頒布詔書,宣布改國號為“明和”。
自此以后,東祁開啟明和元年。
東祁以仁孝為本,明和帝尊生母宗氏為皇太后,奉養于寧壽宮。
緊接著,冊立發妻——敬懿太子妃容莜寧為中宮皇后,嫡長女祁瑾瑜為端陽公主,嫡子祁景熠為太子。
正月二十八,遷宮之喜,容莜寧未擇鳳鸞宮,而是入主未央宮。
太后在先帝駕崩半月后,因過度哀傷而病倒,已幾難起身,現今正于寧壽宮內靜養。
一切看似風平浪靜,寒冬漸逝,即將迎來春和景明之時……
當日夜間,文安郡主府內。
容玖玥素衣素食近兩個月,終于得以悄然飽餐一頓。
被迫清心寡欲的宗玄聿,亦在今夜與愛妻酣暢淋漓地深入探討一番。
此時此刻,容玖玥正慵懶地依偎在宗玄聿懷中。
“你問我所取之藥……是給皇后……太后用了嗎?”她忽而低聲詢問。
臘月中旬,宗玄聿突然讓她配制一份藥物——可令人似肝氣郁結且悲傷難抑而病重。
未過多久,太后驟然病倒,周太醫等數位太醫診脈,皆言太后因郁結于心而傷身,恰逢先帝駕崩,悲傷過度,終難支撐。
“嗯……”宗玄聿輕聲應道。
“夫人不知,太后已然癲狂,竟于先帝喪儀期間,挑選四名女子,妄圖送入護國公府。”
“我在宮中監國三月,向禁足的皇后下毒,并非難事,且夫人所制之藥無跡可尋。”
宗玄聿之所以未提前告知,只因紙上談兵終是空。
他早已習慣將事情辦妥,再向自己的妻子詳細言明。
“故而還需夫人稍候數日,待太后喪禮完畢,我們再離開洛京,屆時正值春暖花開。”
夜色溫柔,宗玄聿的聲音,讓人的心境愈發安寧。
容玖玥伏在宗玄聿的胸前,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他的眼眸,抬手輕撫他的眉眼輪廓。
“我知你所行皆是為我思慮,此生得君傾心相待,我心無憾,愿與君生死相隨,永不相負。”
話落,容玖玥輕柔的吻,落于宗玄聿的額上,繼而一路向下。
須臾之間,二人緊緊相擁,恰似湖中的交頸鴛鴦,難舍難分。
容玖玥意亂情迷之際,不禁在心中慨嘆:她與宗玄聿天生一對,世間再無更般配之人。
她對祖母下毒,弒殺親兄,宗玄聿則給其姐下藥……
翌日辰時,未央宮中。
十位潛邸嬪妃向容莜寧請安后,皆恭恭敬敬地退下。
容玖玥正在偏殿內享用糕點,見容莜寧進來,打趣道:“長姐愈發有母儀天下之風范。”
正值先帝喪期,容莜寧的鳳袍非那般耀眼奪目,但這暗紫色,亦彰顯她的尊貴氣度。
“小九慣會打趣我……”容莜寧輕輕捏了捏妹妹的臉頰。
眾人皆因服喪而消瘦憔悴,這丫頭還豐盈些許,到底是小舅舅會疼人。
什么規矩禮數,也不及妻子重要。
容玖玥展顏一笑,道:“還好如今后宮嬪妃不多,你未忙碌不堪,尚能清閑兩三載。”
聞言,容莜寧輕輕搖頭,面上閃過一抹無奈的笑意。
“天子守孝,向來以日代月,二十七日便可,圣上不能公然納妃,低調行事也無妨。”
“太后病重之際,仍不忘為圣上挑選女子,以綿延皇嗣呢。”
言罷,容莜寧取過新鮮的綠李,放于容玖玥面前。
畢竟圣上已至而立之年,膝下只有一子兩女。此外,后宮有兩位美人將于二月生產。
“太后既然病重……如今想必是無法理事了吧?”容玖玥若無其事地問道。
宗玄聿下毒之事,她不能也不必向長姐透露,人與人之間相處,需保持一定的分寸。
太后病重一月有余,新帝倒是有自知之明,并未命她前去為太后看診。
容莜寧靠近容玖玥,低聲道:“太后大限將至,怕是難以熬過二月,圣上心中有數,也不想強求。”
“倒是睿王心急如焚,或許會來尋你幫忙,你無需理會。”她隨即提醒。
“嗯,我明白。”容玖玥乖乖應道。
此毒唯有她和師父能解,無人可查出太后的真實病癥。
無需多久,不過是這幾日的事……
少頃,內侍省知事前來向容莜寧稟報庶務,容玖玥遂離開未央宮,在御花園中閑逛。
宗玄聿正與新帝商議政事,實則是交接事宜,準備徹底抽身。
“那個……好久不見……”祁千堯突然從假山后走出,神色拘謹地開口。
“……”容玖玥轉身望去,隨后微微福禮道,“原來是睿王殿下。”
一年多未見,睿王的身形變得更為健壯,膚色略黑,看上去有幾分邊境將士的模樣。
祁千堯看了容玖玥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整個人顯得有些局促。
“睿王,你若因太后而來,那便不必開口,我當真是無能為力。”容玖玥直言不諱。
聞言,祁千堯身體一僵,急忙搖頭否認:“我并無此意,母后對你所行之事我皆知曉!”
他只是聽聞容玖玥在此,一時間難以自持,遂冒昧前來,僅此而已。
“夫人……”
就在這時,宗玄聿闊步而來,他上前攬著容玖玥的腰肢,仿若宣告主權。
他隨即看向對面的祁千堯,僅微微頷首致意,“睿王殿下。”
“小舅舅……”祁千堯稍作停頓,“本王路過御花園,見……舅母在此,遂來問候一下。”
“本王需往寧壽宮探望母后,便不打擾二位,先行告辭。”
言罷,祁千堯即刻轉身離去,其步伐似略顯倉惶。
時至今日,他終于承認,容玖玥嫁與小舅舅,方能如此瀟灑愜意。
不似他……父皇所賜的女子他無法拒絕,母后之意也不能忤逆,他的生活本是一團糟。
此生是他配不上那清透的姑娘……
待祁千堯的身影漸行漸遠,宗玄聿輕哼一聲,繼而攬著容玖玥悠閑地離開御花園。
“小氣的男人……睿王已經稱呼我為舅母了嘛。”容玖玥無奈道。
“哼!我就是不喜歡那小子……”
宗玄聿的話尚未說完,只見葉琛疾步上前,向二人低聲稟報幾句。
“將此事透露給皇后的人,畢竟是后宮之事,皇后自然更為方便。”宗玄聿沉聲道。
此舉既成全皇后憐愛妹妹之心,亦為她自身,肅清前路障礙。
此時,容玖玥抬頭凝望宏偉莊嚴的皇宮高墻,不禁心生慨嘆。
先帝的喪儀方才結束,又要跪地為太后哭喪,著實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