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紫宸殿偏殿內(nèi),容玖玥與宗玄聿剛沐浴完畢。
“你給我老實點!此處非家中,切勿在此胡鬧!”
容玖玥輕瞥一眼,扯開不安分的狐貍爪子,眸中似帶著絲絲警告。
“……”宗玄聿仰天長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竟要受此折磨!”
不僅無法與愛妻深入學習交流,還要早早起身,上朝議政。
令人無奈的是,三省六部官員乃至諸位親王,他一概不識,朝政大事亦是一無所知。
所謂監(jiān)國,不過是佇立朝堂,以防有人借機生亂……
此時,容玖玥盤腿坐于黃花梨木雕花床榻上,蹙眉沉思,滿臉愁容。
“想什么呢?”宗玄聿輕攬著她,俯首輕聲問道。
“你覺得……”容玖玥欲言又止,隨后放下床幔,將聲音壓得極低,“皇帝這般狀況,我是否要竭盡全力,保其一年兩載?”
原本圣德帝可支撐半年左右,最遲到來年正月,便會龍馭歸天。
然而,皇帝并未靜養(yǎng),反倒比往日愈發(fā)繁忙,以致身體虧損,而今不過兩三月的事。
而且,因毒素影響,皇帝恐會逐漸無法起身,甚至雙手麻木無力。
若她全力救治,施以金針,或可為其續(xù)命一年有余,甚至再多些許。
“如此是否會有損你的身體?”宗玄聿只在乎這一點。
容玖玥想了想,頷首道:“多少會有一些吧……有損內(nèi)力,身體疲憊總是無法避免。”
“那完全不必!”宗玄聿聞言,回答得毫不猶豫。
“生死有命,無需強求,咱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不必理會他人。”他輕言細語。
“也是……”容玖玥瞬間斂去心思。
昨夜未曾休息好,故而此刻她頓覺困意襲來,整個人無精打采。
宗玄聿心疼不已,摟著她躺于陌生的床榻之上,溫柔地哄睡。
皇宮之中,處處透著陰森,看似華麗精致的寢殿,終不及自己家中舒適。
縱是因為如此,他也不愿容玖玥傾盡全力救治皇帝……
翌日寅時過半,宗玄聿已然起身。
他躡手躡腳地穿上朝服,生怕打擾到榻上沉睡的妻子。
“老狐貍,你好帥啊……”
突然,一道驚嘆之聲,自身后床榻上傳入宗玄聿的耳中。
宗玄聿趕忙轉(zhuǎn)身,只見身著寢衣的容玖玥,掀開床幔,面帶笑容,滿目驚艷地看著自己。
“怎么醒了?是否我吵到你了?”宗玄聿上前將她攬入懷中,輕聲開口。
“你站起身,再讓我好好瞧瞧!”容玖玥興致大發(fā),輕推宗玄聿。
“……”宗玄聿茫然不解,只得起身立于榻前,任她細細觀摩。
一襲紫色直?朝服,袖口與領口皆繡著金絲流云紋,腰間束著金色祥云寬邊錦帶,墨發(fā)以嵌玉金冠固定,俊美中透著尊貴。
“原來這就叫制服誘惑啊……”容玖玥不禁感嘆。
“你覺得……我穿這身好看?”宗玄聿終于明白其意。
他低頭打量一下自己,只覺朝服略顯張揚,過于華麗,莫非容玖玥看膩了他素日模樣?
畢竟平日里他習慣白袍,甚至發(fā)冠亦是白玉,渾身鮮少有其他顏色。
“都好看……”容玖玥笑著解釋,“只是乍看你穿得這般正式,覺得稀奇,你去上朝吧。”
“你要記住啊……這身朝服需得我親手脫下,否則揍你……”她幽幽補充。
或許真是近墨者黑,宗玄聿瞬間明白她的話中之意。
如此一來,他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上朝之苦……
卯時三刻,勤政殿朝堂之上。
宗玄聿端坐于文武百官之首,面無表情地聽著朝臣議政。
突然間,諫議大夫出列,無畏的目光投向宗玄聿。
“護國公,東祁素以仁孝治國,其中孝字為重!無孝有三,無后為大,您是否同意?”
宗玄聿睨其一眼,自然知道這位嚴肅古板的老頭,乃皇后之人,亦是宗氏旁支族人。
“聽聞宗大人有一外室,似是青樓女子,接回府中之庶子,為其所出,是否為真?”他隨口一問。
“此乃謠言!”諫議大夫神色大驚,當即反駁,“護國公莫聽信流言蜚語!”
宗玄聿淡然一笑,提醒道:“東大街安梔巷中,似乎姓林……”
幸而大婚之前,為防族人對容玖玥有異議,他令葉琛詳查諸人底細。
“老臣實在不知!適才僅與護國公談及政事,未有他意!”諫議大夫慌忙退至列中。
他抬手抹去額上冷汗,察覺到護國公投來的眼神,只得深深低下頭。
皇后悄然傳來懿旨,命他在朝堂上向護國公施壓,甚至抨擊護國公夫人。
然而此刻,他不敢多言,誰知護國公常年不在京中,竟查明他之私事。
這姐弟二人斗法,莫殃及池魚……
待早朝結(jié)束,宗玄聿向圣德帝簡要稟明后,遂前往鳳鸞宮一趟。
不多時,靜謐無聲的鳳鸞宮正殿。
“本宮沒有想到,辰安竟會主動前來面見本宮,實乃罕見啊!”
皇后依舊身著華麗的鳳袍,頭戴九尾鳳釵,端坐于鳳椅上,尊貴無雙。
只是她的言辭中,似有苦澀,又仿若暗含一絲譏諷。
“安心做你的皇后不好嗎?為何非要與我為難?處處針對我夫人……”宗玄聿沉下聲音質(zhì)問。
皇后端起茶盞,輕嘆一聲:“辰安似乎忘卻了,如今本宮是皇后,將來會是皇太后。”
“縱有太子妃相護,但太子終是本宮親子,容玖玥執(zhí)意與本宮作對,不會有任何益處……”
她話語稍頓,抬頭看向宗玄聿,嘴角泛起一抹黯然的笑容。
“這些年來,你待任何人皆是淡漠疏離之態(tài),本宮雖覺無奈,但已然漸漸習慣如此。”
“然而,當本宮見到你與容玖玥相處的模樣后,再也難以接受……”
言及此處,皇后緩緩起身,行至宗玄聿面前,直視著弟弟的眼睛。
“本宮將你視作親子,真心實意疼惜二十余載,換不來你一絲笑容。而你與容玖玥,相識不足兩年,卻為她舍棄整個家族。”
“辰安,當年之事本宮無錯,如此真心待你,難道還不夠嗎?你為何要這般冷心?”
言語間,皇后潸然淚下,宛如一位痛心的母親,看似質(zhì)問兒子,實則對兒媳的憤恨。
宗玄聿感到莫名奇妙,但他無意再與皇后糾纏,心中只掛念一事——
“聽皇后之意,你始終不肯放過臣與容玖玥,是否如此?”
皇后昂起頭來,鄭重頷首道:“除非你為宗氏留下一子,否則本宮定不會善罷甘休!”
世間女子皆與她人共侍一夫,憑什么容玖玥偏要特殊?
辰安或許不知,原本她對此事并未如此執(zhí)著,然辰安越是反對,她便愈發(fā)不會放棄。
她的心性恰似母親,絕不容許身邊之人忤逆自己。
“臣已明白皇后之意……”宗玄聿低聲回應了一句。
話不投機半句多,他旋即轉(zhuǎn)身離開鳳鸞宮,不再理會皇后的呼喊。
待圣上龍馭歸天之時,皇后與圣上伉儷情深,傷心過度以致病重垂危,亦在情理之中。
余生短暫,他只想與容玖玥安安靜靜地共度,實在不愿被人打擾。
皇后……終究是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