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jiān)總管趙海正欲上前奉茶,聞聽圣德帝之言,雙手微顫,然僅一瞬,又恢復(fù)正常。
他將茶盞輕輕放于御案上,而后悄然退至圣德帝身后。
圣上未冊封九姑娘為公主,顯然是不欲讓其和親。豈料南詔竟求娶文安郡主為太子妃!
太子妃,那可是未來的南詔皇后!
即便真正的公主和親,至多也只能成為南詔皇帝的貴妃。
更為重要的是,南詔皇后根本不可能出自別姓……
圣德帝端起茶盞,默默飲幾口,微澀的口感,讓他的頭腦愈發(fā)清明。
自東宮起,他便偏愛苦茶,仿佛如此方能讓他時(shí)刻保持警醒。
少頃,圣德帝放下茶盞,再次拿起御案上的國書。
此乃南詔使臣剛剛送達(dá)——南詔太子將攜和親公主,于五月初同來東祁。
公主和親,有來有往,這是各國之間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
在此之前,他已暗自擇定七公主為和親人選。然而,南詔國書上,白紙黑字赫然醒目——
“南詔太子赫連璟,誠心求娶東祁文安郡主容玖玥,立為太子正妃。”
所言理由為,南詔太子敬仰東祁輔國大將軍之英姿,故求其嫡女,以結(jié)兩國之好。
赫連璟,乃南詔皇貴妃之子,現(xiàn)今年方弱冠,兩年前立為太子。
“容玖玥被冊封郡主不足兩月,南詔太子何以會(huì)留意到她?”
圣德帝側(cè)首看向一旁的趙海,忽而提出這個(gè)問題。
趙海躬身回話,謹(jǐn)慎措辭:“文安郡主容貌傾城,想必南詔使臣得見,回國提及……”
“糊涂東西!你就這般見識(shí)!”圣德帝佯作斥責(zé)。
“奴才愚笨,實(shí)在不知……”趙海立刻跪地請罪。
“起來吧!”圣德帝擺了擺手,無奈一笑道,“你這老東西慣會(huì)裝糊涂!”
南詔向來出美人,堂堂太子,何樣女子得不到!豈會(huì)萬里迢迢來東祁求娶容玖玥!
敬仰容起英姿……容起戰(zhàn)死時(shí),赫連璟不過四歲孩童,能懂何事!
“莫非是沖著那些兵器而來?”圣德帝沉聲開口。
威力巨大的三發(fā)連弩、殺傷力極強(qiáng)的火銃、堅(jiān)不可摧的盔甲……皆出自容玖玥之手!
畢竟南境邊防毗鄰南詔,這些東西在平叛中亮相,被南詔窺見一二,亦非不可能。
更遑論,洛京不乏南詔密探,如同南詔都城亦有東祁之人……
“容玖玥之才,遠(yuǎn)不止此……故而她必須留在東祁!”圣德帝聲音低沉。
況且,因穆將軍宣揚(yáng),容玖玥在軍中頗得人心,如此國之大才,怎能任由她嫁入異國!
尤其是南詔!此非番邦部落,其國力與東祁旗鼓相當(dāng)!
因而,為今之計(jì),應(yīng)早日為容玖玥定下親事,以絕南詔之念……
自次日起,接連四日,便是皇后主持的宮中采選。
所謂宮中采選,這些秀女無需出身高貴,只要家世清白,貌美端莊且身體康健即可。
畢竟此次遴選的女子,皆是充實(shí)東宮與親王后院,為皇家開枝散葉為主。
按照規(guī)制,那些出身顯貴的重臣之女或望族閨秀,則被特別禮聘入宮,身份更為尊貴。
然而皇帝無意充實(shí)后宮,故此次唯有四名女子被禮聘——
八皇子寧王的正妃;三皇子安王與九皇子睿王,各得一位側(cè)妃;東宮再添一名良娣。
經(jīng)皇后與淑妃、賢妃共同采選,上呈名單后由皇帝審查,最終共留下二十余名女子。
因而,三月十五日,諸位親王紛紛被賜下新人。
其中睿王被賜予兩名侍妾,東宮之承徽與昭訓(xùn),則各添一位……
當(dāng)日午后,鳳鸞宮內(nèi)。
圣德帝剛與皇后用過午膳,太子和睿王前來請安。
“太子,聽聞你已能站立,此乃大喜之事!”圣德帝滿懷欣慰,“莫忘了容玖玥之功!”
“兒臣對九妹妹感激不盡!”祁千胤連忙笑著應(yīng)道。
“父皇,兒臣尚無正妃,何以有兩側(cè)妃與兩侍妾?”祁千堯按捺不住,出言問道。
玖兒本就不喜他,若這些女子再入睿王府,他們豈非再無可能?
“有何問題?”圣德帝悠哉道,“親王可有一妃兩側(cè)十妾,朕心疼你,允你自尋正妃,還不夠嗎?”
“往后朕不再選秀,此次才為諸位皇子各賜下幾位新人,望爾等為皇家開枝散葉!”
聞言,祁千堯眉頭緊皺,試圖再爭辯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開口。
父皇所言有理,祖制便是如此,所有皇子概莫能外。
此時(shí),圣德帝嘆息一聲,“若你們都爭氣些,為朕多添幾位皇孫,朕何至這般心急!”
“除了老二子嗣尚可,你們兄弟還有誰能行啊?不中用的東西!朕不過二十余位嬪妃而已,皇子公主加起來共有二十個(gè)!”
言罷,圣德帝瞪了太子一眼,鄙視之意不言而喻。
“……”祁千胤想笑但笑不出來。
“父皇,兒臣已有一子兩女,且太子妃亦有孕在身。”他無奈道。
“十年!”圣德帝加重語氣,“你有妃妾七人,僅三四個(gè)孩子!其中還有一個(gè)不成器的東西!”
祁千胤無言以對:“……”
父皇所說之人是彥兒,那孩子確是個(gè)令人頭疼的家伙!
尤其是入國子監(jiān)讀書后,夫子已數(shù)次旁敲側(cè)擊地提醒,彥兒之資質(zhì)實(shí)在不太聰慧。
“太子、睿王,你們兄弟二人乃中宮嫡子,應(yīng)為諸位皇子表率!即便子嗣上亦是如此!”
丟下這句話,圣德帝遂起身離去。
然而實(shí)際上,他并非是要求皇子們妻妾成群。畢竟那般,極易沉溺于風(fēng)花雪月中!
只是這兄弟二人,有時(shí)在處理女人之事上,似乎有些拎不清。
太子五歲前,他尚在東宮,正與弟弟斗得你死我活,實(shí)乃分身乏術(shù),難以全力教導(dǎo)。
登基之初,東祁內(nèi)憂外患,他既要平定朝中叛亂,又需御駕親征……
待到朝政穩(wěn)定時(shí),太子已然長成,性情再難改變,仁善有余,卻難免不夠殺伐果斷。
幸而如今的東祁,天下太平,無需再四處殺戮,太子尚可守護(hù)江山。
至于睿王,中宮嫡幼子,自幼在父母與兄長的寵愛中長大,性子比小十一還嬌貴!
圣德帝不禁暗自感慨,他自認(rèn)堪為明君,但卻沒有親自培養(yǎng)一位滿意的繼承人……
皇帝離開之后,皇后看了看自己的兩個(gè)兒子,愈發(fā)覺得心煩。
“太子啊,此次共有三名女子進(jìn)入東宮侍奉,你莫要喜新厭舊,冷落了潛邸舊人!”
“尤其是太子妃!你即便再忙,也需多些陪伴!倘若有人恃寵生嬌,對太子妃不敬,本宮唯你是問!”
皇后神情嚴(yán)肅,認(rèn)真提醒。
那三位姑娘皆是聰慧之人,但誰也無法保證,她們表里如一。
倘若太子盛寵新人,難免會(huì)有人因此而錯(cuò)生心思。
“母后放心,兒臣知曉。”祁千胤頷首應(yīng)道。
皇后看向垂頭喪氣的小兒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睿王,你需多為太子分憂,且早日擇選正妃,否則本宮親自做主!”
祁千堯趨步上前,“母后……”
“閉嘴!”皇后抬手打斷,“本宮現(xiàn)在不想聽母后,只想聽人喚祖母!你們趕緊離開!”
“嬤嬤,你速去東宮,將瑾瑜和瑾欣帶過來,本宮要見孫女!”
祁千胤與祁千堯?qū)σ曇谎郏骸啊?/p>
又是被親生父母嫌棄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