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胭在上山的過程中看到了高專結界。

但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這層結界，而是盤踞在上空和四周的劇情之眼。

這群世界意識的造物，聚成一團便是黑壓壓的蜂群。

金屬外殼機器的正中央，一只只眼睛自上而下地、無聲地注視高專，呈現出一副讓人寒毛直豎的場面。

「該說不愧是主要劇情地點嗎？這里的劇情之眼簡直多到恐怖的地步。」

099在劍主的肩膀上跳來跳去，仗著別人看不到自己，很快就將烏鴉翅膀一攏，安穩伏貼在黑發劍修的頭頂。

「真的沒關系嗎？」

聽著它慫慫的聲音，莫胭倒是坦然：“別怕。至少不用擔心出鏡問題了。”

到了高專門口，她利落地收劍入鞘，一抬眼就和兩位年輕的咒術師撞了個正著。

夏油杰還沒什么反應，五條悟就先一步露出了如遭雷擊的表情。

莫胭沉思：“我按照約定來了高專，怎么感覺這孩子見到我還是不怎么高興？”

099哽住片刻，忍不住吐槽：「……這種見面誰高興得起來啊？」

真是個壞心眼的宿主。

東京咒術高專，校長歡迎會。

家入硝子用手肘捅了捅夏油杰的肋骨，低聲問：“他怎么回事？”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他們身邊的五條悟。

白發的少年用胸口反壓著椅背，坐得很不規矩，雙臂交疊枕住下巴，大半個身體趴在椅子上，兩條長腿岔得很開，臉上直白地寫滿煩躁。

不是口口聲聲說不會來嗎？

為什么一臉不爽但還是雙手插兜主動跟過來了？

這可不像是五條悟。

夏油杰瞥了身側好友一眼，笑瞇瞇：“可能是因為接受不了現實吧。”

家入硝子聽不明白：“現實？”

夏油杰將手掌合攏在嘴唇邊，示意她靠過來點，見她照做便附在她的耳側悄聲說：“他們認識。”

這里的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家入硝子聽到他的話，立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雖然夏油杰還是不清楚好友和這位新任校長間發生了什么，但他大概明白了——

校長就是悟在新宿碰到的，遮遮掩掩不肯告訴他們的人。

這算什么？命運的巧合嗎？

一想到五條悟剛才整個人都傻在原地的模樣，夏油杰又想笑了。

平日里的五條家神子自信到傲慢，無時無刻不是那副張揚的笑臉。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好友會露出這種表情。

想到這里，夏油杰的視線不由自主又投到講臺上的劍修身上。

寬袖大氅的少女身形冷瘦挺拔，氣質內斂，修長的手指壓在講臺上，雖然雙目被蓋住，但她的視線卻能直直穿透那層雪白綢緞，峻厲逼人，讓他的呼吸都不由停頓了一秒。

但那張臉意外的年輕。

看起來是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年紀。

更讓夏油杰意外的是，她身上沒有咒力。

一絲一毫的流動都不存在，像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夏油杰想：普通人也能當高專校長嗎？高專史中從未記載過這種先例。

想到和五條悟上午的對話，他的眼神慢慢淡了下去。

這就是悟說的“能徹底消除這個世界上的咒靈”的人？

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錯了。

身為被保護的普通人，能少給他們添點麻煩就很……

夏油杰突然沉默下來，垂下眼，很用力地捏了捏額頭。

不對，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這不應該。

弱者受到強者的保護理所應當，強者保護弱者更是再正確不過的道路——

這是他一直堅持的理念。

夏油杰在心里反復告誡自己，眼神里的波濤總算平靜下來。

新任校長不是他預想中的爛橘子確實出人意料。但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反正在今天后就不會再見面了吧。

就算見面也大概率是保護對方的任務。

這種保鏢任務……他已經習慣了。

夏油杰不感興趣地移開了視線。

夜蛾正道在一側和她低聲介紹著高專的人員情況，莫胭站在高專教室的講臺上，隨著他的介紹，目光一一掃過每個學生的臉。

坐在第一排，神色嚴肅認真的是庵歌姬，坐在身側的是她的同期，正托腮打量自己的冥冥。

第二排坐著的是精神奕奕的灰原雄，還有閉目養神的七海建人。

至于最后一排——是夜蛾正道反復和她囑咐過的，高專有史以來最刺頭的一屆學生。

叼住棒棒糖向她招手的家入硝子，對她露出禮貌笑容的夏油杰，以及獨自生悶氣的五條悟。

如上所示，東京咒術高專的學生都在這里了。

莫胭感慨：還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寥寥無幾啊。

到底是高專寧缺毋濫，還是咒術界人才凋敝呢？

莫胭回想著她的世界里各大宗門招人時熱火朝天的盛況，再看看眼前連一個教室都坐不滿的情形，不由地感到納悶。

一個完整、健康的體系，需要持久的，源源不斷的新生力量，否則遲早會走向消亡。

她在心里問099：“咒術界為什么能存在千年至今？”

「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問題。」099說，「好吧好吧，我看看……大概是因為能祓除咒靈的只有咒術師這一行業，他們沒有競爭對手，恰巧這方面又是政府的剛需吧？」

莫胭總結：“明白了，是買家無主動權的賣家市場。”

怪不得總監部能和政府達成合作。

她原本還在奇怪這個國家的政府怎么會這么大方，愿意主動讓權還幫忙收尾，看來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五條悟坐在后排，撐著下巴一聲不吭，只有那雙眼睛在直直地望著正和高專三年級生說話的李清晏。

他越看越忍不住將唇緊緊抿起，眼里寫滿郁悶。

什么啊。這個家伙。

誰要這種見面方式啊？

五條悟原本都做好打算，如果能再見到李清晏，一定要加上她的聯系方式，再拉對方一起去吃上次錯過的甜品，最好是能邀請對方來高專玩……

結果我把你當朋友，你想做我的校長！？

李清晏和前排的學生了解完他們在高專的學習情況和外勤任務，終于抬起臉，隔著白綢望向最后一排的位置。

——毫不意外對上了五條悟那雙充滿譴責的眼睛。

白毛咒術師抱臂坐在座位上，呈現出拒絕溝通的姿勢，繃緊了側臉線條一言不發。

李清晏只略微一怔就明白了他這副表情的原因，抬步走向教室最后一排。

五條悟看著越來越近的劍主，面上的忿忿總算消散不少，一雙蒼藍如空的眼睛亮得驚人。

如同一頭碰到心儀獵物，變得躍躍欲試的雪豹。

哇哦。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對視了一眼，不用言語就明白對方也抱著同樣的壞心思。

看著緩步向他們走過來的李清晏，夏油杰搶先一步站起身。

那雙笑瞇瞇的狐貍眼親和力十足。

“老師好，我是夏油杰，高專二年級生。不介意的話叫我杰吧？”

看著突然站起身擋住自己半邊身體的好友，原本在等李清晏主動開口的五條悟：“？”

這是在干什么？

家入硝子也心照不宣地拔起身。

她半彎著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取下嘴里的棒棒糖，語氣懶啞：“老師好哦。我是家入硝子，也是高專二年級生，叫我硝子就好。”

她一邊說，也一邊不著痕跡地擋住坐在兩人中間的五條悟。

坐在中間被擋得嚴嚴實實的五條悟：“？？？”

搞什么，這兩個家伙不是不想摻和這種社交，只想摸魚劃水嗎？

怎么今天突然變得這么積極？

等等。……不對。

他們是故意的？！

五條悟后知后覺。

五條悟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