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天色漸黑,街上行人已經稀少。
江眠天天扛著魚竿回家,都引來不少小鎮百姓指指點點。
“哎,小鎮情報站真是可怕?!苯咦旖浅榇?,加緊步伐往泥瓶巷走去。
現在泥瓶巷走的走去的去,已經不剩幾個人了。
“江眠。”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江眠耳中響起,江眠聽到這聲音,心中不由得一驚。
他轉頭望去,稚圭水靈靈地站在泥瓶巷入口,她捻住一縷發絲,低聲道:“江眠,我無處可去了,你能收留我嗎?”
“你沒跟宋集薪一起離開?”江眠神色詫異地質問道:“你想干什么?”
稚圭眼中金光一閃,她跑到江眠身旁,仔細嗅了嗅江眠身上的福緣氣息,隨后斬釘截鐵地說道:“宋集薪不要我了,我以后就跟著你行不?”
“小鎮驪珠洞天馬上坍塌?!苯邍@了口氣,笑道:“齊先生想必也給你說過,為啥非要留在我身邊?”
“想聽真話嗎?”稚圭眼神微動,自顧自往泥瓶巷走去,江眠自然跟隨她的腳步一起走回泥瓶巷。
“你身上的福緣太深厚了,比宋集薪都要強大數十倍。”稚圭淡然道:“他和你的區別,對我而言就像是尋常飯菜和皇室御宴的差別一樣?!?/p>
“當時陳平安和他相比,就像是粗茶淡飯和尋常酒肉一樣吧?!苯吆呛且恍?,沒有拒絕稚圭:“餓了就吃飯,做法沒錯?!?/p>
他肯定樂意收留稚圭這條真龍,真龍吞食他的氣運福緣,同時也會反哺給他,利肯定大于弊的。
只不過這條傲嬌的小母龍,本性雖然不壞,但要沒點手段壓制她,拋棄主人那就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陳平安和宋集薪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
“稚圭,你身為世間最后一條真龍,跟我簽訂契約,不感覺屈尊了嗎?”江眠打趣道:“再說我有什么能夠吸引你的?”
稚圭微微一笑,答非所問:“有時候我真覺得稚圭這個名字挺難聽的。”
“你的原名叫王朱,以后就還是叫王朱吧。”江眠隨口一提的功夫,兩人契約就算成功了。
從此以后,江眠就是世間唯一一條真龍的主人。
“你跟著我,如今只圖我的福緣?!苯呶罩^,笑道:“宋集薪身上有龍氣,我也未嘗沒有,時間問題而已?!?/p>
“你有稱帝的野心?”稚圭或者說王朱驚訝道:“自古以來文廟規矩,帝王不可修行的呀?!?/p>
“文廟規矩罷了?!苯咧钢炜眨托Φ溃骸扒嘹ぬ煜履兀徎ㄌ煜履亍!?/p>
稚圭聞言,眼神逐漸變得熾熱,就憑江眠現在的福緣程度,日后想要達到他口中說的級別想必也輕而易舉。
其實從江眠心里來說,他要真想成就一番大業,浩然天下不在考慮行列,禮圣規矩太多,可謂成也規矩敗也規矩。
其實最好的還是蠻荒天下,只不過被那位萬年來最梟雄者周密先入為主,那江眠目前心中最想選擇的,就是青冥天下了。
這座道家主宰的天地,不僅實力是四座天下最強,而且日后因為余斗坐鎮白玉京過于霸道,天下還會大亂,那時候才真是成就大業的最佳時機。
“那條金色鯉魚和四腳蛇,分別是金屬性蛟龍和土屬性蛟龍吧,你吃了嗎?”江眠看著稚圭,好奇問道。
“還沒有?!蓖踔焯魟邮种福谧约耗橆a上劃了兩下,不屑道:“本來就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補回來又有什么用。”
“如今的你,恐怕還不敢成為十四境真龍吧?!苯叱靶Φ溃骸爱吘鼓俏粩佚埖碾m然銷聲匿跡了,但還活著。”
“哼?!蓖踔炷樕缓?,這江眠不會說話就別說,非得挑人傷口撒鹽。
“你既然認我為主,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被斬龍的再斬一次?!苯咦呱先ィ攀牡┑┑卣f道。
這次王朱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她跟在江眠旁邊,兩人就這么靜靜走回江眠家中。
小鎮學墅中,齊先生看著王朱與江眠成功簽訂契約,他嘴角含笑,顯然十分滿意。
畢竟物極必反這是天理,江眠如今福緣太深厚,剛過易折,齊先生說服王朱與江眠簽訂契約,正是為江眠未來鋪路。
而且江眠現在還未成長起來,有一條真龍雛形做護衛也算能勉強保住自己平安。
其實還有一步,齊先生何等存在,未雨綢繆幾十年之后的事情,他從上次戰老猿開始,就看出江眠對寧姚有些不一樣。
真龍對萬妖都有壓制作用,日后江眠真要去劍氣長城那邊歷練,王朱的作用要比任何一位修士都大。
齊先生真正做到了為每一位后來人殫精竭慮地鋪好去時路。
要不然齊先生也不會力抗天劫,為小鎮六千人爭取來生投胎的機會。
齊先生早就是十四境了,而且合道三教根袛呀,合道三教根袛是什么概念?
想當初白也合道心中詩篇,詩不盡則無敵,齊先生也一樣啊,三教不滅,齊先生根本就不會力竭。
力抗天劫這一戰是打不還手,只以本命字硬抗天劫打消因果罷了,其實齊先生要是想活,根本無需他人。
不是逃禪就能活,也不是躲進文圣老秀才給齊先生的那枚刻著言念君子溫其如玉的簪子就能活。
而是只要真正出手就能活,不僅能活,還能贏!
但是如此一來,齊靜春傾力對敵,除了會難免殃及一洲山河氣運,驪珠洞天積累三千年天道反撲更要落地。
正應了那句話。
有我一人比肩神明,不如世間凡人心燈以此亮起千萬盞。
世道好,獨善其身,書齋治學。
世道沒那么好,舍生忘死,兼濟天下,當仁不讓!
這一年,春去極晚,夏來極遲。
這一天,小鎮所有后來人都各奔東西,迎接不同的新歷程。
這一晚,沒有人看到,在寶瓶洲上空,有一位身高不知幾萬丈的巨**相將驪珠洞天牢牢護在手中。
這一刻,小鎮學墅中,有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儒生,嘴角含笑,溘然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