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從神官長伊蕾娜那里得知,馬赫里特皇城將舉辦一場凱旋慶典。
他們大破了薩泊娜。
魔王軍也氣勢盡失,潰不成軍。
將那延綿數百年之久的宿敵清算干凈的格拉納達精靈之國,此刻正沉浸在狂喜與歡騰之中。
“和海倫·洛斯菲爾德一起,去皇都附近的湖邊走走如何?”
阿德娜提出了建議。
對于高等精靈騎士長突如其來的提議,尤金只是聳了聳肩。
這并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要求。
尤金只是對阿德娜“為了海倫”而主動提出這種建議感到意外。
兩人不是幾乎勢同水火、永不兩立嗎?相比一臉不悅、冷著臉的海倫,阿德娜卻表現出了年長者的風度,對海倫展現出包容與體貼。
“要一起去嗎?”
“......只要哥哥愿意。”
面對尤金的問話,海倫輕輕點了點頭。
也許是事先和阿德娜有過溝通,
面對阿德娜前往皇都附近的湖邊散心的提議,海倫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而是自然地應了下來。
“阿洛涅和蕾蒂西亞也快到了......”
“我來接待她們。”
“謝了,我們很快就回來。”
向阿德娜道謝后,尤金返回客房,開始做出發前的準備。
只留下了海倫與阿德娜兩人。
而確認尤金的背影徹底消失后,阿德娜再次張開了口。
“別誤會了,海倫·洛斯菲爾德。我之所以體諒你,只是因為不希望你在皇城中失控鬧事罷了,不是承認你是尤金的伴侶。”
“哼。”
若是平時的海倫,定會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譏,但也許是因為能與尤金單獨散步而感到高興,她只是冷哼一聲,權作回應。
......
位于都城馬赫里特附近的湖泊,是一座被群山環抱的淡水湖。
這點并不難分辨。
剛一抵達湖邊,海倫便迫不及待地用雙手捧起清澈的湖水解渴。
“現在我總算知道阿德娜為什么推薦這里了。霧月王國很難見到這樣的自然美景啊。”
尤金環顧四周,緩緩開口。
陽光照射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閃耀著如寶石般的光澤,那是一種唯有大自然才能孕育出的純粹之美。
那種美,絕不是人工水庫或大壩能比擬的。湖泊被茂密的森林包圍著,似乎在當地居民中也是知名的旅游勝地。偶爾能看到成群結伴前來觀光的精靈旅人。
“海倫。”
尤金喚了她一聲。
隨手拍起一掌水花,打趣似的潑了過去。
冰涼的湖水瞬間濺濕了海倫的臉。
“嗚,干什么啊......”
“你從在宮里開始就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現在過來了感覺如何?”
“還行。”
海倫輕輕一笑,答道。
她并不討厭這里。
安靜得讓人心安。
擺脫了總是充斥著喧囂聲響的馬赫里特王宮,這本身就讓她心情舒暢。
海倫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敏銳的聽覺甚至能讓她清晰地捕捉到方圓五十米內人的腳步聲,就仿佛那些聲音近在咫尺一般。連同伴輕微的呼吸也逃不過她的耳朵,正因如此,海倫對嘈雜的人群總是本能地避之不及。
“等王宮的活動結束后,我們就離開吧。”
“去哪兒?”
“唔......”
尤金腦中浮現出瓦倫西亞城的影子。
那是他變成格拉納達精靈之國的奴隸后,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歸宿’。
可隨即,又冒出一個念頭。
自己是不是太理所當然地想回去了?與精靈之國鬧翻之后,他曾無意中傷了阿德娜。面對那個曾帶給自己女兒沉重傷痕的男人,沃勒斯真的會原諒嗎?
“要不干脆找伊蕾娜要棟豪宅?最好是在那種人跡罕至的地方。”
“......直接搶一棟不行嗎?”
“你覺得可能嗎?”
“真遺憾。”
尤金笑了出來。
海倫也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了,輕笑出聲。
“我不后悔跟著你走。”
“謝謝。”
“分開一段時間之后,我才明白......我真正的位置,果然是在你身邊。”
海倫蹲坐著望向湖面,片刻后站起身來。
她轉身面向尤金。
臉上帶著光芒萬丈的笑容,那是清澈、純粹、美麗得仿佛湖水般的笑。
尤金的心臟猛地一跳。那一瞬間,她仿佛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妹妹,而是一位真正的女性。
“......不會是心臟衰竭的前兆吧?”
“我知道沒資格這么說,但哥哥真不會看氣氛。”
“是啊,你確實沒資格說我~”
“嗚,真是的,明明就已經害羞得快死了好吧!”
尤金的耿直發言讓海倫滿臉通紅,帶著羞澀的惱怒喊了出來。
她能感到臉頰在發燙。
那種羞恥感,如同浪潮一般襲來。
明明上次也說過相似的話。
可這一次,偏偏格外羞人。
大概是因為四下無人的緣故吧?又或許,是被這片自然風景營造的氛圍影響了。
我怎么就說出那種肉麻的話了......海倫臉紅得幾乎要冒煙,卻并不后悔。
她既沒有收回那番話的打算,也不想假裝那是沖動之下的失言。
“你是第一個,不把我當作怪物、以平等姿態對待我的人。”
“怪物?哪有這么可愛的怪物嘛。”
尤金伸出了手。
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臉上浮現出寵溺的笑容。
海倫白皙的臉頰更紅了。
她感受著那只輕柔地按在自己頭頂的手,那份溫柔的重量令她心中生出一種愉悅的滿足感。她想起了過去。每當她乖乖聽話時,尤金總會揉揉她的頭,就像現在這樣。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好幾個被請來當劍術導師的人都被我殺了,如果我不是怪物,那還能是什么?”
“可你沒殺我啊。”
“那是殺不了。明明已經好幾次差點殺了你。”
“沒關系,那時候的你,我還能應付得來。雖然現在就有點難了。”
“但我現在不是很聽話嘛。”
“你不會真這么想吧?”
話題本該隨著這甜蜜的氛圍順勢發展下去,但就在仿佛隨時都能告白的時刻,尤金卻突兀地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話,徹底打破了氣氛。
不過海倫并不討厭這種感覺。
因為她將和尤金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視若珍寶。
哪怕只是無言地對視,
哪怕只是聊著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哪怕是彼此拌嘴時的小小爭吵,
她都由衷地珍視和自己所愛之人一同度過的每一刻。
“說不定我還得謝謝洛斯菲爾德家主呢。要不是他邀請我擔任洛斯菲爾德家的劍術教師,我可能就遇不到你了。”
“我也覺得能遇見哥哥真是太好了。”
“別覺得你是怪物。至少我,無論別人怎么說,我都不會這么想。雖然你偶爾會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讓我很頭疼就是了。”
“...非得加這種話嗎?”
“我要是一件一件地列舉你惹出的麻煩和鬧出的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我已經很體貼地用‘頭疼’來概括了~”
“哼...!”
她真像個一點話都聽不進去的妹妹。
說是現實中的妹妹也不為過。
總是惹是生非,總是把哥哥搞得手足無措。
但正如海倫喜歡那種不會察言觀色的尤金一樣,尤金也一樣喜歡這樣的海倫。雖然她總讓他陷入麻煩,但他從未否定過他們之間的羈絆。
“你不會再和阿德娜吵了吧?”
“哥哥你就是偏心那長耳朵的。我都討厭死她了,你為什么總是站在那長耳朵那邊?”
“不是因為她,我們也來不到這么棒的地方吧?怎么這么別扭?該感恩的時候就要懂得感謝,那才是乖孩子。”
“又沒差幾歲......”
海倫一邊嘟囔,一邊用腳尖輕踢著無辜的地面。
她討厭那個女人。
因為正是那個女人讓她和哥哥分開,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想要她和那女人相處融洽?那絕對不可能。她既然選擇了為一個男人,與一名高等精靈對立,又怎么可能和對方成為朋友?
“她甚至還敢向我宣戰......哼,等著吧,看看到底誰贏。”
海倫緊緊咬住嘴唇,望向尤金。
她向自己許下誓言。
也做出了堅定的決心。
這個男人的身邊,只屬于她。絕對沒有你的位置。你的一切心意,終究只會徒勞而已。她絕不會輸,并會一直一直盯著她。
“唉,看看你的臉。”
尤金從懷里拿出手帕。
他托住了海倫的臉頰。
將手輕輕搭在那如剛出生嬰兒般白皙柔軟的臉頰上,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像是被揉過的面團一樣,她的臉就那樣乖乖地被夾在了尤金的雙手中,漸漸染上了紅暈。每當他靠近,每當他溫熱的掌心傳來體溫,她就越發不知道該把手放哪,視線也開始飄忽不定。
“嗚,嗚嗚嗚......”
猛然涌上心頭的情感實在太過強烈,海倫根本無法聚焦視線,只能在四周游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往哪看。
明明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能直接感覺到彼此呼吸的程度了。
“之前還沒怎么在意,現在仔細一看,的確是個大美人啊。”
尤金笑著說道。
臉上的熱度再次涌來。
仿佛熟透的蘋果,這句話讓海倫的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腦袋上似乎都快冒出熱氣了。
“要是再改改你這脾氣就好了。”
聽到這話,海倫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她原本還小心翼翼地嘟起嘴唇,想著他會不會突然吻下來,
可就在那一刻,她那嘟起的嘴,又換了一種方式氣鼓鼓地撅了起來。
......
與尤金一同回到馬赫里特王宮后,海倫便在精靈侍女的伺候下,開始試穿慶典上要穿的禮服。
雖然海倫一臉驚恐萬分,極力推辭,
但為了要在王宮舉辦的慶典上堂堂正正地露面,就必須有一套與英雄身份相稱的禮服。
“那我呢?”
尤金問道。
對此,阿德娜回答:
“由于女性占壓倒性多數,這是精靈族的特性,所以能制作男性禮服的裁縫極其稀少。更別說是為擊敗魔王的英雄制作禮服了,不能隨便交給誰。我們正從外地請來技藝最精湛的裁縫,稍等片刻吧。”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特別待遇吧。
“不能隨便交給誰......”
一個穿著松垮運動服和破熱褲滿宮亂逛的大祭司神官長所統治的國家,居然還好意思講這種話,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之后,尤金便和阿德娜閑聊了起來。海倫在侍女們的簇擁下離開后,許久都沒有音訊,于是他們只好閑聊打發時間。
“哇~,我的天哪!”
“怎么會如此高貴!”
伴隨著精靈侍女們如癡如醉的贊嘆聲,海倫出現了。
她穿著高跟鞋,步伐清脆,噠噠作響地走了進來。
“喔......”
尤金也像那些侍女一樣,在看到穿上禮服的海倫的瞬間,不由發出一聲驚嘆。
英姿颯爽,又清麗脫俗,
高貴中流淌著無與倫比的風采。
穿著藍色系禮服的海倫·洛斯菲爾德,渾身散發著連同性都為之傾倒的致命魅力。
雖然她本人因為衣服緊繃而滿臉不悅,不停地抱怨,但無論是尤金,還是阿德娜,此時都在忍不住贊嘆她那宛如完美騎士的高潔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