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家里。

顧誠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門，有氣無力道：“終于回來了。”

他以為沒人，剛換完鞋就看到爸媽正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此刻袁紅霞正用詫異地目光看著他：“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水？”

顧誠連忙擺手，東西丟在一邊，人直接往一旁的沙發上一躺：“不用不用，我先歇會。”

雖然顧誠說了不用，可老媽還是起身倒了一杯水遞到顧誠手上：““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不是早1點左右就下飛機了嗎？”

“是1點下飛機的。”

“但……”

顧誠猛喝了一口水，隨后滿臉無奈道：“關鍵是我剛下飛機沒多久就被人給堵了啊！”

“啊？”

“你沒事吧？”

袁紅霞還以為兒子是被人給欺負了，一時間緊張地不行，連忙上來在顧誠身上翻來翻去：“沒傷到哪吧？有沒有報警？甬城治安不錯的啊！怎么機場還能發生這種事情啊？沒人管嗎？”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誠無奈地擋住老媽伸過來的手：“粉絲，是粉絲，機場去了好多我的粉絲，一個個找我要簽名，我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就被幾百個人圍住了，手都快簽麻了。”

說著還不忘展示了一下自己略有些顫抖的右手：“你看，到現在還在抖呢。”

簽吐了。

誰能想到，寫自己的名字也有寫吐的一天。

以致于，他現在看到自己的名字都有些誠惶誠恐。

“你還有粉絲？”老媽眼睛頓時瞪的老大，一臉難以置信。

“不是，老媽，你這啥眼神啊！”

看著老媽袁紅霞那一臉質疑的模樣，顧誠頓時就不干了：“我怎么就不能有粉絲了？人家現在好歹也是拿了兩個冠軍的人，有那么幾個粉絲很正常吧？”

“臭小子，你……我是說你乘坐的航班人家又不知道，咋就被人給堵住了啊？”老媽一臉疑惑。

坐在沙發上的老爸悠悠道：“現在的粉絲能量可大了，搞到阿誠的航班信息又不是很難的事情。”

袁紅霞若有所思，馬上看向顧誠：“那你不會不簽啊？”

“那些明星粉絲千千萬，要是按照你這種簽名法，人家也不用干活，不吃不喝不睡也簽不完啊！”

提到這個，顧誠差點沒想哭：“我哪里知道人那么多，而且越簽越多，后面一些乘客也跑來湊熱鬧了。”

顧振海轉過頭來：“機場不是有保安嗎？難道沒人出來維持秩序？”

“對對對！”

袁紅霞連忙點頭：“你爸說的對，把他們都給弄走不就行了？”

“有啊！”

顧誠一臉氣憤：“機場那些家伙做人太壞了，他們非但沒把人轟走，還專門分出來好幾個保安現場維持秩序，讓大家有序排隊，好讓我專心簽名，很多人一看這么多人排名，還有機場保安，也跑來排隊，本來就不到百來人的，后面就變成了好幾百。”

“最后那幾個保安還問我要了簽名，說什么雖然沒聽過我，但大家都要，他們要一個也不虧。”

顧振海：“……”

袁紅霞：“……”

愣了一會，袁紅霞突然間憤憤不平：“太缺德了啊！哪有這么干事的啊！投訴他們，必須得投訴他們，我現在就打12345投訴他們。”

說著，手機都掏出來了。

見老媽那一點不開玩笑的模樣，顧誠連忙起身奪過手機：“媽，還真打啊！算了算了，也就這一次了，下次就不會了。”

顧誠剛說完，那邊顧振海突然間道：“嚯！紅霞，還真別說，你兒子現在還真出名了，他的簽名好像網上已經在公開叫賣了，一個簽名都賣到好幾百了。”

顧誠聽后一臉呆滯。

袁紅霞差點沒跳起來：“多少？那我兒子今天豈不是簽出去大幾萬了？”

看著妻子一副財迷樣，顧振海搖頭道：“你想多了，人家掛幾百不代表就有人買，而且這玩意簽的多，根本就不值錢，有錢人又不是傻子，你真以為那幾百個簽名值大幾萬呢？”

袁紅霞頓時焉了，隨后又猛然看向顧誠：“對了，兒子，我還是沒想明白，我跟你爸都沒看你打過網球，你以前也沒問我們要錢買過球拍什么的，你網球咋能打的那么好？都拿兩個冠軍了。”

“你自己難道在外面報了培訓班一類的？”

顧振海對這方面顯然比袁紅霞要了解的多，連忙道：“你兒子打網球的那種水平可不是外面一般培訓班能教出來的，得請專業的教練，而且還是那種頂級的才行。”

“而那種級別的教練，不是我說，咱家這條件都不夠你兒子學一年網球的。”

袁紅霞一愣：“打網球這么費錢？”

顧振海搖頭：“不是打網球費錢，是打什么球都費錢，足球籃球，你真想打好，打上職業，花的錢更多，特別是足球，呵……不說也罷。”

顧振海是老球迷了，可一說到男足，那心底的火一下子就噴發出來了。

袁紅霞似懂非懂的轉過頭看向顧誠。

顧誠立刻哈哈一笑：“初中的時候，有幾個同學喜歡打，他們經常帶球拍去學校，沒事就跟著學跟著打，打著打著就會了。”

袁紅霞又不傻，哪里肯信這種鬼話，正要追問的時候，手機突然間響了起來。

袁紅霞低頭一看，是院里領導，而且還是分管人事的周結副院長，到了嘴邊的話立刻收了回來，然后看了丈夫和兒子一眼，示意兩人不要說話后，迅速來到陽臺。

過了一會，袁紅霞心緒復雜的回到客廳，看了眼兒子欲言又止。

顧振海見此忙問道：“誰啊？怎么了？接個電話后就心緒不寧的？發生什么事了？”

想起剛剛周結副院長找自己談話的內容，袁紅霞連忙拉著顧振海往房間一縮。

“怎么了？”

“還非得跑房間里來說？”

“是周副院長的電話。”

“那個分管人事的周結副院長？”

袁紅霞所在的三甲醫院，院里的幾個領導和一些比較有名的主任醫師顧振海常聽袁紅霞提及，所以知道一些。

“對。”

袁紅霞點點頭：“就是他。”

“他怎么了？”

袁紅霞將周結跟自己說的話原封不動又說給了丈夫顧振海聽，顧振海當即笑道：“給你提科護士長，這不是好事么？工資都能漲好幾百呢，而且還有其他福利，不是之前能比的。”

袁紅霞無奈道：“你不知道我院里的情況，這個科護士長的位置好幾個人在爭呢，我根本不在考慮之中，現在位置卻落我身上了。”

顧振海眉頭一皺：“有貓膩？”

“不然呢？”

袁紅霞白了顧振海一眼：“周副院長雖然沒明說，但那意思，我又不傻，很明顯跟齊院長有關，我跟齊院長又不是很熟，他那個層次的院領導，也不是咱能接觸到的，明明已經定好的位置，現在卻落我身上了，我可不覺得是自己有多大的本事。”

“呵，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護士長那么多，我袁紅霞算哪根蔥啊！”

顧振海倒是聽出味來了：“兒子拿到錦標賽冠軍的事你醫院的人都知道了？”

“可不止那次錦標賽，昨天結束的那個澳網外卡賽，就是上了央媽的那個，現在醫院都傳的沸沸揚揚，說什么我生了個好兒子。”

“現在大家看到我啊，那叫一個熱情，搞得我都以為自己不是什么護士長，而是科主任甚至院領導了。”

“對了，再跟你說一件事，齊院長喜歡打網球，而且聽說打的還不錯。”

這下顧振海完全聽明白了。

合著袁紅霞提拔這事跟袁紅霞自己沒啥太大的關系，主要是因為她生了個會打網球，而且打的還非常不錯，甚至上了央媽的好兒子。

袁紅霞完全沒有升職加薪的興奮，反倒是有些郁悶：“現在怎么辦？上次齊院長還在群里說有空約阿誠打球，我當時也就是隨口那么一說，沒想到齊院長還真當真了，現在……”

“唉，搞得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袁紅霞嘆了口氣，有一種深深地負罪感，總覺得自己是賣了兒子才換來的前程。

幾十二十年的夫妻了，顧振海哪里不知道妻子在想些什么，當即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齊院長不也說了，以阿誠的時間為準嗎？又不是要兒子做什么，我看吶，齊院長就是想找個打球的搭子，以前找不到，現在有了，而且打的還不錯，可不就來興趣了？”

“至于科護士長的位置……”

顧振海突然間笑道：“袁紅霞同志，你是覺得自己比別人差還是覺得自己不夠優秀？”

“那倒沒有，就業務能力而言，我袁紅霞自認不比誰差。”對于自己的業務能力，袁紅霞還是很有自信的。

“那不就得了？”顧振海雙手一攤：“其實這事很好理解，你袁紅霞能上位，跟兒子肯定有很大的關系，但兒子只是幫你在齊院長之間牽了一條繩，以前齊院長注意不到你，位置什么的自然不會考慮你。”

“但現在有了這條繩，你又有能力，對他來說，順手推舟的事。”

雖然顧振海說的很有道理，可袁紅霞還是有些糾結道：“可是兒子那邊……”

顧振海笑道：“自己的親生兒子還不好意思了？你要是不好意思說，一會我去跟兒子講，保管兒子不會拒絕的。”

“我現在就是說。”

見妻子還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顧振海直接走出了房間，將事情簡單的跟顧誠提了句。

顧誠一聽因為自己老媽都升職加薪當上科護士長了，當即就高興地應下了這事：“好啊！正好我這段時間沒什么比賽，你讓老媽問問那位齊院長啥時候有空，咱們約一下。”

對于跟齊院長打網球這事，顧誠沒有絲毫抗拒。

人家齊院長做事大氣，他還扭扭妮妮的擺架子那就是腦子進水了。

父母高興才是正事。

這時候，袁紅霞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著顧誠的眼睛都有些發紅：“兒子，你……ε=(ο｀*)))唉！”

“媽，想啥呢，咱們一家人還分你我了啊！”

顧誠直接把矮了他大半個腦袋的老媽一摟：“我媽升職加薪，當兒子的高興還來不及呢。”

聽到這話，袁紅霞心情頓時輕松了許多，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

某三甲醫院。

院長辦公室。

齊元春吹了吹浮在表面的茶葉，輕輕抿了一口充滿著清香的茶水，看著這一個月各個科室的病例分布情況，正打算翻頁時，手機突然間震動了一下。

下意識看了一眼來電，見是老友打過來的，當即拿起手機接通道：“干嘛？沒事就掛了。”

“沒空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齊元春，上次組隊雙打比賽輸了也沒必要這個態度吧？都是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沒事打個電話關心關系你就不行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齊元春沒好氣的道：“馮松，馮大院長，有話就直說吧，別饒彎彎了，你也說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你在想些什么我還能不知道？”

馮松訕訕一笑：“還是瞞不過你老齊啊！”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這不這周末是老王的生日么？我想著哥幾個給他搞個生日聚會一類的，正好大家又都喜歡打網球，到時候組個雙打打幾球，也算是樂呵樂呵。”

“說實話，好長一段時間沒打了，還真有點想。”

提到老王，齊元春差點沒罵娘。

馮松說的老王全名王鴻朗，之前是一家體育類培訓機構的教練，而且主教的還是網球，兩人打球的時候認識的，后來就成了馮松的網球搭子，兩人驚顫剛在一起打球，互相切磋，漸漸地，越來越有默契，這不，在甬城醫療界，兩人的雙打那是出了名的厲害。

一般人真不是對手。

甚至于，因為兩人配合默契，別說他們這些老家伙了，就是一般有點實力的年輕人遇到這兩位，贏的概率都不大。

甚至，除了那些職業選手外，他還真沒見有人贏過這兩老家伙。

上次，他和另外一人組隊的雙打就被這倆老家伙打了6-2和6-1，直接被虐慘了。

自打那次之后，馮松約他打球他就不去了。

輸球沒什么，他也不在乎輸贏，但也不想找虐。

齊元春當即沒好氣的道：“你還好意思說組隊的事？好啊，要我去也行，你把老王讓給我，你去跟其他人組隊，不然老是你跟老王組隊，我們被虐，一點意思都沒有。”

馮松道：“老齊，你說這話就有點沒意思了啊！我跟老王那是合作了多少年了？有點默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個跟我組隊的是不是老王有關系，但關系真沒你想的那么大，主要還是我跟他在一起打球打的時間比較長，用一句話形容，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才是我兩強的關鍵。”

“再說了，我又沒有說你不能找其他人組隊，你高興喊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人組隊都行。”

“你不是說你有一個侄子也在打網球嗎？聽說還打的挺不錯的，喊過來不就行了了？”

聞言，齊元春頓時沒好氣的道：“我倒是想，關鍵是人家只是業余愛好，平時都在外地上班，總不能為了這點事專門跑回來一趟吧？”

“要不咱們過年的時候約也行，過年我那個侄子肯定回來。”

馮松馬上道：“現在距離過年還早著呢，再說了，我說的是人家老王的生日聚會，又不是年前聚會，這是兩碼事，你真想年前也搞一場的話，那咱們在約唄。”

齊元春有種想罵人的沖動，可看著大開的辦公室門，最后還是忍住了，只是輕聲冷笑一聲：“要我去也行，反正還是那句話，要么你不能跟老王組隊，要么就等到年前再說。”

聽到這話的馮松卻是微笑道：“老齊，這不是你的性格啊！以前遇到這種事情，那是不服就干的主，怎么現在位置越來越高，膽子卻是越來越小了呢？”

“朋友之間的輸贏罷了，本來就是玩玩而已，怎么還看得那么重？”

齊元春冷笑：“換你被虐你也一樣。”

“你小子恐怕已經問過其他人，被拒絕了才來問我的吧？以為我答應了就可以去游說其他人？”

“老馮，你真把大家當傻子呢，還是那句話，要么……”

齊元春正說著，電腦上登陸的微信突然間跳動了一下，他順勢打開瞧了一眼，發現是添加好友的申請，而且這則申請的備注欄里寫著：“齊院長，您好，我是袁紅霞的兒子顧誠。”

“你等等！”齊元春往話筒喊了一句，然后迅速通過了好友驗證：“顧誠小友你好。”

“齊院長您好！”

“打球的事，我聽我媽跟我說了。”

“打球的事不著急，以你的時間為準。”

可話雖然這么說，齊元春還是一臉期待的看著電腦屏幕。

“距離ITF青少年賽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您這周末或者哪天晚上要是有空的話，咱們可以約一下，時間地點您定，我都行。”

看到這里，齊元春一掃剛剛的郁悶，這不巧了么？

“老馮，剛剛是我太急躁了，抱歉抱歉，我的錯，你把時間和地點發我，我到時候一定到。”齊元春語氣輕柔，不斷地認著錯。

馮松都有些被搞懵了，剛剛反應還那么大，怎么突然間就這么好說話了？

“你沒被上身吧？”

“你才被上身了。”

聽到這話，馮松反倒是松了口氣：“沒被上身就行，不過老齊，你既然答應了可不能反悔，到時候我地方什么的都定好了，人也通知了，你放我鴿子，那這朋友可就沒得做了。”

齊元春看了眼屏幕，就差沒拍胸口發誓了。

“我齊元春什么人你馮松難道還不知道？”

“那就行。”

“其他人……”

馮松華剛說出口，齊元春馬上道：“我去通知。”

馮松又愣住了。

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你確定？”

他有些慌，這不對勁啊！

老齊這家伙的勝負欲很重的，之前輸了那么多場愣是沒贏過，而且還被虐的死去活來的，這段時間都不找他們打比賽了，記仇程度高的嚇人。

剛剛還在說他不跟老王組隊才答應的，這轉眼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說實話，這里面要是沒點貓膩，打死他也不信。

可到底有啥貓膩，他又一點頭緒都沒有。

“老齊，你沒喝酒吧？”

齊元春沒好氣的道：“去你的，我正上班呢，這個局你要組就組，不組就算了，浪費我時間。”

這語氣就對了。

馮松心底的疑惑頓時全消，心里卻已經在琢磨著這次怎么跟老王組隊把這群家伙給虐一遍了。

呵呵，老齊啊老齊，你們還真是記吃不記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