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陽侯沒忘。
只是眼下情勢由不得他自己。
他低頭回答:“回長公主殿下,臣并不是要抗旨,而是武安侯重新提出求娶明月,并承諾會去皇上面前求一道賜婚圣旨——”
“不會有賜婚圣旨。”蕭祁凰打斷他的話,語調(diào)冷漠強硬,“明月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武安侯。她以后若想嫁人,所嫁夫婿一定兩情相悅,并且兩情相悅,沒有任何人能逼迫她。”
榮陽侯低頭沉默,無言以對。
“明月,隨本宮回去。”蕭祁凰開口,帶著幾分警告意味,“從今天開始,姜明月正式成為從五品女官,任何人再敢擅自做主她的婚事,以抗旨之罪論處。”
說罷,她轉(zhuǎn)身離開。
榮陽侯跪在地上,面色陰沉難看。
明月跟著蕭祁凰離開。
“侯爺,那靜月的婚事該怎么辦啊?”徐姨娘面色焦急,“靜王說——”
“住口!”榮陽侯厲聲喝止,“不許再提靜王。”
徐姨娘嚇得一顫,臉色發(fā)白,不敢再多言。
榮陽侯抬頭望著蕭祁凰離開的方向,下巴緊繃,許久未發(fā)一語。
蕭祁凰走出榮陽侯府大門,正要坐上轎輦之際,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
她轉(zhuǎn)頭看去,騎著白馬而來的沈曜川,一身藍袍明媚張揚,俊美容顏在太陽下仿佛會發(fā)光一樣,渾身上下氣度清貴雅致,哪有一點商人的銅臭味?
“長公主殿下。”沈曜川翻身下馬,恭敬地朝蕭祁凰行禮,“屬下本想直接進宮,聽聞長公主車駕到了榮陽侯府,遂先來拜見殿下。”
蕭祁凰挑眉:“我以為你會比我先到昭京。”
“在中州府遇到了一點情況。”沈曜川道,“回宮之后,屬下跟長公主細細解釋。”
蕭祁凰沒再說什么,坐上轎輦,打道回宮。
轎輦一路抵達崇政殿外。
蕭祁凰下轎,拾階而上,走進崇政殿。
沈曜川跟在她身后。
蕭晏宸正在批閱奏折,榮陽侯府之事已經(jīng)傳到宣政殿,但皇帝陛下似乎并無多大反應(yīng)。
“皇兄。”蕭祁凰走至御案前,蹙眉開口,“榮陽侯和武安侯數(shù)次抗旨,皇兄是故意放任,還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蕭晏宸抬起頭,看向蕭祁凰和她身后的沈曜川。
“屬下參見皇上,吾皇萬歲。”沈曜川撩袍跪下,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參拜大禮,言行舉止沒有絲毫越矩之處。
“免禮。”蕭晏宸眉眼微動,語調(diào)波瀾不驚,“你去了榮陽侯府?”
這句話問的是蕭祁凰。
蕭祁凰點頭:“榮陽侯還想逼明月嫁給武安侯。”
蕭晏宸沒說話,只是看向御案角落的鎮(zhèn)尺下,抬手抽出一份情報遞給她。
蕭祁凰上前幾步,接過情報展開看了看,隨即一怔,詫異地看向蕭晏宸:“皇兄早就知道他們的陰謀?”
蕭晏宸淡道:“太子登基之前尚且需要政績,贏得百官心服口服,你這個公主同樣需要政績。”
而且小打小鬧的政績還不夠。
必須是足以震懾朝臣的一次雷霆手段。
蕭祁凰緩緩點頭:“皇兄的意思,臣妹明白了。”
所以這是故意的縱容,而不是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也不是因為優(yōu)柔寡斷。
放縱他們的行為和膽量,直到陰謀查清,他們的一樁樁罪名擺在大臣們面前,到時讓他們連辯解都沒有理由。
“三日后長公主府喬遷宴。”蕭晏宸道,“你有什么打算?”
蕭祁凰看著手里的情報:“先從戶部尚書下手。”
蕭晏宸問道:“有證據(jù)了?”
蕭祁凰嗯了一聲:“握在手里的證據(jù)已足夠抄家。”
“心里有底了就去做,出了任何事,朕給你兜著。”
“多謝皇兄。”蕭祁凰說著,轉(zhuǎn)頭看向沈曜川,“你是想跟皇兄單獨談?wù)劊€是先說正事?”
蕭晏宸看向沈曜川。
沈曜川嘴角微揚,帶著幾分無懈可擊的笑意:“自然是先說正事。”
頓了頓,他眉頭微皺:“屬下抵達中州府第二天,就有人給屬下送了兩個女子,一個年方十三,一個年十四。”
“他們應(yīng)該不知道我跟皇上的關(guān)系,但他們肯定知道我是沈家家主,且趕巧在這個時候抵達中州,讓他們生出了一點戒備,所以他們差人給我送了兩個小姑娘——兩個極美貌的小姑娘,就是年齡太小了。”
送兩個小姑娘不是為了討好,而是名正言順地想拿捏他。
這是用來對付那些官員的手段。
蕭祁凰問道:“小姑娘你收下了?”
沈曜川點頭:“收下了。”
把人收了,至少是確保了兩個小姑娘的安全,免得她們再被送到別處去。
因為花了兩天時間應(yīng)付這些人,所以回來昭京比蕭祁凰晚了一日。
蕭祁凰了然一笑:“看來他們都有了危機感。”
“對,他們很警覺。”沈曜川點頭,“除了韓錦程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以納妾為名,搜羅了一些無辜少女送去杏花閣,是東州東安王的人。”
“東安王和靜王對皇位沒什么威脅,但繼續(xù)放任下去,危害不小。”蕭晏宸輕叩著扶手,抬眸看向蕭祁凰,“今年年底之前,應(yīng)該能解決個七七八八。”
蕭祁凰淡道:“無需等到年底。”
這件事耽擱一天,都會增加不少受害小姑娘,必須盡快解決。
蕭祁凰心里早已有了計劃,沒再打擾他們二人相處,很快告退。
蕭晏宸放下主筆,起身移駕到窗邊錦榻前坐了下來,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
沈曜川跟過去,走到他身后,貼心而細致地給他捏起肩膀:“聽說皇上打算等個兩三年再退位?”
蕭晏宸瞇眼:“聽誰說的?”
沈曜川垂眸:“反正有人說。”
“你有意見?”
“不敢。”
“朕原本打算過完年開春,這樁案子結(jié)束了就退位。”蕭晏宸道,“但是祁凰想歷練個三兩年。”
頓了頓,他道:“她畢竟離開南詔三年,朝中沒有根基——”
“祁將軍不是她的根基嗎?”沈曜川打斷他的話,語氣略顯急切,“祁將軍對長公主忠心耿耿,既有兵權(quán),可以震懾朝臣,又有龍衛(wèi)閣,隨時監(jiān)察百官。我相信以長公主的魄力,只要坐上那個位子,就一定能鎮(zhèn)住朝堂。”
蕭晏宸微微偏頭,瞥他一眼:“你這是想干涉朝政?”
沈曜川神色一凜,停下手里的動作,起身跪下:“屬下不敢。”
蕭晏宸坐直身體,把他從地上拽起來:“祁凰自有她的打算,你不必著急。”
沈曜川抬眸看著他,默了默:“我挺急的。”
蕭晏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