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其實不想回去。
可不管怎么樣,她都是榮陽侯府的女兒,不可能永遠(yuǎn)不回去。
何況她母親的牌位還在家里。
明月低頭看著碗里的米飯:“明日是殿下的接風(fēng)洗塵宴,待宮宴結(jié)束,奴婢再回去一趟。”
頓了頓,“奴婢只回去看看母親,給她上炷香,然后就回來伺候殿下。”
蕭祁凰見她這般態(tài)度,知她主意已決,緩緩點頭,心里已經(jīng)開始思索,應(yīng)該給她安排一個什么樣的職務(wù)。
嗯,暫時先做棲凰宮女官,跟她一起在朝中歷練歷練再說。
用過晚膳,兩人告別太后,回到棲凰宮。
棲凰宮首領(lǐng)太監(jiān)名叫蘇喜寶,帶著一眾宮人跪迎在宮門外,抬頭看見蕭祁凰,滿眼淚光閃閃:“殿下,您可回來了!奴才們想死殿下了!”
蕭祁凰腳步就這么一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跪在地上的宮女們低著頭,忍著笑,恭敬行禮。
“都起來吧。”蕭祁凰目光微微一掃,“好像少了幾個人。”
蘇喜寶站起身,躬身站在蕭祁凰跟前:“兩個大宮女到了年紀(jì),被太后娘娘放出宮嫁人去了。太后娘娘說殿下不知何時回來,暫時就沒有再選新人進來。”
蕭祁凰點了點頭,抬腳跨進宮門:“今兒開始,棲凰宮首領(lǐng)太監(jiān)依然是喜寶,宮中管事大宮女一職由明月?lián)巍獣憾放巽暎銈兌悸犓才拧!?/p>
“是!”
明月跟在蕭祁凰身后,一步步走進棲凰殿。
棲凰殿還是以前的棲凰殿,殿內(nèi)一應(yīng)物什整齊干凈,帳幔床褥都換了新的,顏色典雅大氣,簡潔而不失華貴。
風(fēng)宮人有條不紊地呈上沐浴用品,準(zhǔn)備好沐浴之后要換的衣服,伺候著久別歸來的長公主。
蕭祁凰一路風(fēng)塵仆仆,今晚才算痛痛快快地沐浴過,專屬的浴池里里漂浮著各色花瓣,都是宮人們下午剛采摘而來的,新鮮而溢著清香。
沐浴結(jié)束,一頭烏發(fā)洗得干干凈凈。
宮女們熟練且輕柔地伺候著長公主的每一根頭發(fā),直到頭發(fā)半干,換了一身寬松寢衣的蕭祁凰才終于放松下來,靠坐在榻前,輕輕嘆了口氣:“還是自己家里待得自在。”
明月給她遞上一杯溫水:“以后每天都會比在雍國待得舒服,殿下請放心。”
蕭祁凰接過杯子喝了口水,緩緩點頭:“是啊。寄人籬下哪里在自己家里有底氣?”
雖然她那三年不在乎旁人的貶低嘲諷什么,但平心而論,沒有人喜歡時刻面對一些敵意。
何況涉及到儲君一位,都是你死我活的利益之爭,雍國那幾位王妃笑意晏晏的外表下,是恨不得咬碎她皮肉的敵意。
哪怕她暗中有人相幫,表面上卻始終是孤身一人——一個沒有家族權(quán)勢撐腰的女大夫,行事總有不便的時候。
為了她和明月以后的長久安寧,那些言語上的爭鋒相對,蕭祁凰是能不在意就不在意,惹得明月也跟著吃癟——也就是后來下定決心要和離,徹底沒了顧忌,明月才終于不再隱忍,把憋了三年的火氣一下子全發(fā)了出來。
實話實說,挺痛快的。
蕭祁凰聽到明月痛罵裴子琰,痛罵云雪瑤,痛罵皇后派來的嬤嬤,到最后甚至指著皇后的鼻子大罵時,讓她有種說不出來的痛快,所以才一直放任她發(fā)泄。
畢竟就算撕破臉,她也有萬全的自保之策。
蕭祁凰收回思緒,轉(zhuǎn)頭開口:“喜寶。”
蘇喜寶上前:“奴才在。”
“最近宮外有沒有什么比較有趣的事情發(fā)生?”蕭祁凰問道,“所有你聽到過的,不管是有趣的,還是新奇的,只要是讓人談?wù)摫容^多的,都可以說。”
蘇喜寶想了想,然后看了一眼明月。
“跟我有關(guān)?”明月皺眉,“除了蘇銜月有孕在身,穆流楓急于給她一個名分之外,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情?”
蘇喜寶遲疑片刻:“榮陽侯想娶續(xù)弦,差媒婆挑幾個合適女子,但媒婆給他挑選的幾個人選,聽說榮陽侯都不太滿意,不是嫌對方身份低,就是嫌對方長得不好看。”
明月臉色一沉,頓時怒火中燒。
母親剛剛過世三年,他就迫不及待要娶續(xù)弦?
“榮陽侯自己挑了幾個門第合適的,但被挑中的姑娘都是二九芳華的年輕姑娘,家世好一些的,人家都不太愿意。”蘇喜寶說著,垂下頭,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好不容易挑中一個身份般配,對方也同意的,卻被……卻被榮陽侯府大公子截了去。”
明月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么?”
“榮陽侯府大公子,就是姜姑娘您的弟弟。”蘇喜寶恭敬地陳述,“他把榮陽侯定下的續(xù)弦妻子截了胡,嚷嚷著要娶她為妻,鬧得滿城風(fēng)雨。榮陽侯臉面丟盡,那個女子也承受了很多閑言碎語,羞憤之下幾欲自盡,幸虧被家人及時發(fā)現(xiàn)救了下來,才沒有鬧出命案。”
所以榮陽侯府的名聲,在昭京算是徹底揚了出去,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明月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知是覺得丟人還是憤怒,好半晌才說道:“這件事發(fā)生多久了?”
蘇喜寶想了想:“四月里發(fā)生的事情,過去幾個月了。”
蕭祁凰眉頭皺起,好半晌沒說話。
“真是丟人現(xiàn)眼。”明月咬牙,“皇上真應(yīng)該把他們?nèi)堪l(fā)配邊疆,這輩子都別讓他們再回來!”
蘇喜寶低頭:“皇上收了榮陽侯的權(quán),命他在家思過——沒說期限,只說無詔不得進宮,不得去軍營,不得跟朝中大臣有密切往來。”
明月:“……”
虧妻者自取滅亡。
這些都是他活該,是他應(yīng)得的下場。
“事已至此,別想太多。”蕭祁凰語氣平靜,連安慰都顯得蒼白許多。
大概是榮陽侯府發(fā)生的事情太過挑戰(zhàn)倫理底線,她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此事若發(fā)生在別人身上,她最多斥一句不成體統(tǒng),傷風(fēng)敗俗,可對方是明月的父親。
她明白明月此時的心情,所以越發(fā)覺得言語蒼白無力。
明月默默看著她:“殿下是不是覺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