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等以后？”顧云卿追問道。

她并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

或許是因為蕭瀾的到來，也或許是因為知道謝淮安的死期將近，又或許是她單純地想要問上一句。

這樣想了，于是便問了。

謝淮安扭頭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幾分繾綣的笑意，還有些顧云卿看不懂的情緒。

顧云卿還要追問，謝淮安已經(jīng)移開了視線，語氣淡淡：“不是什么重要的話，美人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顧云卿：“……”

兩人比肩并立許久，默默不語。

天空飄來一朵暗云遮擋了月光，視野突然就暗了下去，恰好一陣寒風吹過，顧云卿聽到謝淮安很輕的一聲“進去吧”。

顧云卿略微抬頭，剛好觸及到謝淮安溫潤清亮的眸子。

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同時向旁邊看去。

謝淮安干咳兩聲，打破沉默：“咳咳……天色不早了，月亮都回去睡覺了，我們也回去吧。”

“……”這人說話怎么總是奇奇怪怪的。

顧云卿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到底沒有跟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嗯”了一聲，安靜地跟著謝淮安走進殿內(nèi)。

承恩殿內(nèi)爐火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空氣中還飄著香甜的奶茶香，蓋住了那苦澀的藥味。

顧云卿看著桌上溫熱的一壺奶茶，還有旁邊幾碟精細的糕點，微感訝然地抬眸看向謝淮安：“……殿下？”

“更深露重，我往里頭擱了兩片姜，驅(qū)寒的。”

謝淮安率先走到桌邊坐下，明亮的燭火映在他黑亮的眸子里熠熠生輝，他笑吟吟地盯著顧云卿，酒窩深深：“是甜的，你肯定會喜歡的。”

見狀，顧云卿表情復雜。

不過這一次，顧云卿卻沒有拒絕，走到謝淮安對面的位置坐下，和他一起分享那壺香甜的奶茶。

謝淮安倒了一杯奶茶放在顧云卿面前，含笑道：“這就對了嘛，人活著就是要灑脫一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干嘛總是為難自己呢？”

這話說得未免幼稚，很難想象是從一個皇族太子口中說出來的。

顧云卿心底冷笑連連，面上卻不展露分毫，只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殿下深夜準備這些，是有什么話想對臣妾說嗎？”

“沒錯，實不相瞞，有些話憋我在心里很久了，確實想問一問。”謝淮安挑眉笑道。

果然……

聽謝淮安這樣說，顧云卿反倒松了一口氣，仿佛有個聲音在對她說“看吧，他和旁人并無不同”。

無論是侯府的事情，還是有關(guān)蕭瀾的事情，顧云卿早就提前準備好了說辭，并不怕他查問。

心有成算，顧云卿表現(xiàn)得愈發(fā)淡然：“殿下想問什么？”

謝淮安趴在桌子上，托著臉看向顧云卿，一臉狡黠的笑意：“聽說你的右眼睛是藍色的，跟藍寶石一樣漂亮，我可以看看嗎？”

沒想到謝淮安會說這個，顧云卿愣了下，不禁皺眉道：“……殿下就是想問這個？”

“對啊，不然呢？”謝淮安理直氣壯道，“我是真的很好奇，像藍寶石一樣漂亮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樣的，首選我覺得那肯定很漂亮，很特殊，其次呢……”

大概是有些詞窮，又或許是想不出好的形容，謝淮安抓了抓頭發(fā)，想了想后繼續(xù)說：“反正就是很漂亮，我覺得能親眼目睹一次，這一趟就算沒白來了。”

頓了頓，他又小心翼翼地補充道：“……可以嗎？”

顧云卿看著滿懷希冀地看著她的謝淮安，猶豫片刻，說道：“不好看的，所有人都說那是不詳?shù)南笳鳎瑫o身邊的人帶來厄運，是災禍，”

“誰說的？”謝淮安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氣憤道，“真是豈有此理？只是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而已，這都能跟災禍扯上關(guān)系？難道說這就是最早的PUA？”

顧云卿早已習慣了他的乖言怪語，因此并不意外，替他續(xù)上一杯奶茶，淡道：“我都不在意，殿下又何必動氣，平白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才是最大的不值得。”

“顧云卿。”謝淮安認真地看著她。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的名字，顧云卿愣了下，抬眸發(fā)現(xiàn)謝淮安正一臉復雜地盯著她，模樣有些糾結(jié)。

似乎想跟她說些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見狀，顧云卿拈了一塊花糕送到謝淮安嘴邊，微微一笑：“這是家母親手做的芙蓉糕，入口香甜，殿下嘗嘗？”

謝淮安愣愣地看著遞到嘴邊的花糕，看向顧云卿的眼神透著些許茫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傻……

顧云卿心中好笑，拈著花糕的手又往前送了送。

這一次，直接送到了謝淮安嘴邊。

謝淮安瞬間瞪大了眼睛，就著顧云卿的手叼走了那塊花糕，然后不自在地別開臉，耳根兒紅得像是要滴血下來。

“好吃嗎？”顧云卿單手支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

謝淮安聞言嗆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才勉強壓下，回過頭卻不敢跟顧云卿對視，只快速瞥了她一眼，便垂下視線，暗自氣惱道：“你故意的吧？”

“殿下何處此言？臣妾不明白。”顧云卿裝傻充愣道。

似乎是覺得自己表現(xiàn)得太慫，謝淮安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跟顧云卿對視。

“你……”

謝淮安剛開口說話，顧云卿就沖他柔柔一笑，眸中似漾開一池春水，姣好的面容在燭光的映照下多了幾分朦朧的美感，突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偏偏顧云卿并不打算這么輕易放過他，挑眉道：“嗯？殿下想說什么？”

謝淮安一張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犯規(guī)了知道嗎？”

顧云卿歪頭看他，疑惑道：“殿下這又是何意呢？”

謝淮安雙手捂住臉，用力搓了搓：“你，你不想給我看你的眼睛，我不看就是了，干嘛這么撩撥我？你又不喜歡我。”

喜歡？

顧云卿雙瞳微縮，詫異地看向謝淮安一眼。

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燭爆聲響起，顧云卿才堪堪回過神，一臉復雜地看著謝淮安問道：“喜歡……是種什么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