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開心，開心自己能看到自己孩子在她死后所經歷的事情。

這世間，怕是也只有她能有這番待遇了......

她也很心疼，心疼面前這個孩子，為了世人落到了這般境地。

她看到了自己腹中胎兒對面前之人的情愫，也看到了他與自己那個孩子之間的糾葛......

他不虧欠任何人，卻虧欠了她的孩子。

情之一事，太過難纏，她也沒有準備插足，她只是望著蘇墨的滄桑模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為何會來此呢？”

蘇墨低著頭，開了口。

“我...想回家......”

“卻來錯了時間......”

他想回家，只是卻來錯了時間......

這里就是他的家，卻不是他想去的那段長河。

聽著蘇墨的話語，鳳尊的眼角泛了紅。

知道的事情原委的她，也將蘇墨視為了自己的孩子......

蘇墨心中的苦澀，她似乎懂了一些。

一介書生，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為了回家，而逆著長河而上呢？

同時在蘇墨的記憶之中，她也看到了自己的結局，那個既定的結局。

她必然還是沒有走過涅槃。

鳳之一族，誕下子嗣后，便再無可能走過涅槃了......

這世間之人，若是已知自己的結局，是否又有誰能朝著那個結局走下去呢？

鳳尊看著自己的肚子，抬手輕輕的摸了摸。

似坦然接受......

“所以你找儒圣也是為此？”鳳尊問。

蘇墨點了點頭，“我想知道，我離那段長河有多遠......”

“我還要活多久，才能回去。”

枯等的活著，亦是一種折磨！

鳳尊望著蘇墨，展顏一笑，“這不是快了嗎？”

她肚子里的還是在誕生千年后遇到的蘇墨，也就是說還有千年，蘇墨就能遇到那些想見之人了。

可是......

蘇墨卻搖了搖頭，“...時間對不上......”

鳳尊仰頭，不解的看著蘇墨。

蘇墨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那輪窗外的明月，“我找不到儒圣，證明儒圣還未成圣！”

“儒圣成圣距離我有萬年之久，如今還無人知道儒圣，也就代表這是萬年之前。”

“可是......”蘇墨又看向了鳳尊的肚子，“她的出生應該距離我只有千年。”

時間對不上......儒圣還未成圣，這便是證明還有至少萬年才到蘇墨問世。

可是鳳尊肚子里的又確實是鳳女的氣息......

一個是萬年之前，一個是千年前。

蘇墨茫然不得解！

鳳尊看著蘇墨卻搖了搖頭，“世間萬事，自有因果宿命......”

她也看著窗外，似乎已經猜到了緣由。

“絕地，還有三年便又開啟了......”

“天道不一樣了......”

蘇墨猛然抬頭，望著鳳尊。

鳳尊輕輕一笑，回頭看向蘇墨，“你若能回去，莫要再負她了......”

蘇墨張著嘴，卻說不出什么話來。

鳳尊起身，扶著酒醉的劉念緩緩起身，扭頭看向低頭沉坐的蘇墨，輕輕的笑了起來，“逆河而上，終成宿命。”

“長河之下的因果，莫再與人說了......”

鳳尊帶著劉念離開了，留下了怎么也喝不醉的蘇墨。

蘇墨白衣翩翩，映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月華，鋪上了如霜白的濃愁。

情為何物？

因果為何物？

宿命為何物？

似白衣永生難解之謎......

......

春華秋實，又是一載。

那個草球丟入酒樓的小女孩家里還是拿到了官府送來的銀兩，治好了她爹的腳傷。

小女孩也時常來到酒樓之中，陪著這個看似孤寡的大伯伯。

只是一年，她卻感覺蘇墨的容顏又蒼老了許多......

“儒圣伯伯一定是一個大人物吧？”小女孩時常問蘇墨。

不然，皇榜怎么會找他呢？

蘇墨卻只是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個讀書人罷了......”

讀書人呀？小女孩每次聽到蘇墨這么說，便覺得自己也應該多看看書。

像儒圣伯伯一樣氣宇不凡.....

只是她又有些疑惑，這個大伯伯為何明明看上去這么超脫，卻又如此孤獨呢？

不過，她可以多來陪一陪孤獨的蘇墨。

只是，她家里也有事情，她能來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蘇墨依舊喜歡清凈，一直站在窗前，卻不討厭小女孩和那幾個小孩子的前來。

小孩子的世界太干凈了！

渾渾噩噩，恍恍惚惚......

離開數年的小玄機，終于回到了酒樓之中。

他年少入道，這些年的外出，似乎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小玄機歸來之時，依舊還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樣。

只是那雙眼之中卻沾染上了濃郁的紅塵俗氣......

“師兄，我回來了。”

小玄機望著蘇墨，走到了蘇墨的身旁。

蘇墨抬手拍了拍小玄機的腦袋，輕聲的開口問道：“可有什么收獲？”

小玄機點了點頭，站在蘇墨的身旁望著窗外，又回頭看著蘇墨霜白的長發，“師兄，為何人間之人與仙域之人這么不一樣？”

“因為所求之物不一樣......”蘇墨說。

小玄機輕輕的點了點頭，“這就是蘇墨想要求的東西嗎？”

“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不是仙域眾仙所求的東西，卻是人間蒼生最大的愿景。

他們所能了解到的東西與眾仙不一樣，所求也不同。

可是為何，蘇墨所求與那些凡人一樣呢？

他明明不是凡人！

蘇墨是圣賢，是凌駕于人間之上的圣賢！

蘇墨回頭看向小玄機，輕輕的點了點頭......

“所以師兄修仙j就是為了守住人間這一個簡單又艱難的愿景嗎？”小玄機又問。

他出行數年，終在人間找到了蘇墨心中的答案。

也明白了蘇墨為何明明喜歡歡鬧，卻說自己喜歡清凈......

因為為帝者，注定孤單！

因為他，注定要經歷比世人多上太多的分別。

“師兄，我也會與你一起守著你心中想要守住的人間景色。”

小玄機看著街上人頭繁雜的各種各樣的世人，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明悟。這是蘇墨一直想守住的東西，也成了他想要守住的東西。

“這才是修行者，心中應該有的天地。”

“我們的修為，本就來自這世間......”

小玄機回頭看向了蘇墨，似悟出了什么。

“得于眾生，還于眾生。”

“高于眾生，守于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