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自己死后，小丫頭會何等的悲痛欲絕。

他不敢想自己死后，小丫頭會何等的茫然無措。

他不敢想自己死后，小丫頭能否再一個人好好的活著。

蘇墨能以虧欠和遺憾來面對所有人，唯獨小丫頭不行！

她本來就是一個人在流浪，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記得，也什么都不在乎。

是自己給了她希望，給了她倚靠，如今......又要將這希望和倚靠都奪走......

是否會太殘忍了一點......

若自己從來都沒出現過，那她也只是一個人在流浪罷了。

一個小小的孤單的身影，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雖然凄苦，可沒有希望就不會經歷絕望。

見過陽光的人，如何回到黑暗？

自己死后，書院中人和洛音都不會對她置之不理。可是蘇墨知道，小丫頭之所以和書院打成一片，之所以能和洛音交心，也都是因為自己在做紐帶。

等這個紐帶斷了，小丫頭即便還是可以在書院好好的活著，可是......

蘇墨閉著眼睛，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數個時辰，又似乎是幾天。

神泉的對他破碎的神魂滋養越來越小，直至那種舒適感消失。

“果然......”蘇墨感受著神泉滋養著自己的神魂，慘笑了一聲。

“神泉滋養于我的神魂破碎之傷，并沒有太大的效果。”

雖然早就知道神泉對自己無用，可是當希望來臨，然后又破滅卻是另一種感覺。

蘇墨意識沉入自己的體內，看到了自己那破碎不堪的神魂，神泉依舊在極力的修復著。

可是......神魂破碎之傷猶如山野之火，灼山燎原，而這神泉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水泉，如何去撲滅漫山遍野的大火。

神泉滋養遠遠趕不上神魂破碎帶來的神魂衰敗。

不論再滋養多久，都是浪費已然不多的時間罷了......

“不浪費時間了，最后的時間再帶丫頭逛逛世間吧......”

蘇墨低著頭緩緩起身，慢慢的走出了神泉。

看了一眼神光熠熠的神泉，像是那里面有小丫頭的滿懷期待。

可是無效就是無效，人生也不會因為誰的期待而更好起來。

蘇墨搖了搖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臉上盡量掛上笑容，然后沿著石階朝著山下走去。

那份孤苦，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會展露出來。

一步一步，那白衣白發上落下的神泉之水，落滿了整個石階......像是在嘲笑這個將死之人的無奈。

推開竹門，蘇墨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道十二。

道十二似乎早就知道結果，可還是問了一句：“如何？”

蘇墨緩緩的搖了搖頭，回過頭向后看了竹門一眼，然后對著道十二抱了抱拳，“還是十分感謝前輩讓晚輩試了試神泉，此生無以為報。”

道十二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無用便是無用，你感謝我做什么。”

“能讓晚輩入道宗的祖地，晚輩已然是獲益匪淺。雖然不能救晚輩的命，可卻讓晚輩明悟了最后一段時間該怎么走......”蘇墨知道一宗的祖地讓一個外人進來是多大的恩情，這道十二讓自己進來試試便是很大的恩情了。

道十二負手而立，看著蘇墨卻是十分誠懇的說道：“讓你進神泉只是因為我欠了你師尊莫山高一個人情，我只是把這個人情還了而已，你不用將這份恩情算在道宗頭上。”

道十二并沒有說是因為那個白裙女子，而是將這個鍋甩給了看似合情合理的院長。

蘇墨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可還是記在了心里，雖然是院長的人情，可道宗的善意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道十二看著蘇墨，搖頭嘆了口氣。一揮手，帶著蘇墨一同出了祖地。

回到道宗所在的道玄山上，蘇墨一眼就看到了在翹首以盼的小丫頭。

小丫頭小小的身軀在那個亭子之中，滿臉的期待和害怕。

慧空法師則是坐在一旁，閉著眼睛默念著佛經。

還有道樺皺著眉頭，看著山下的方向，憂心忡忡。

“少爺。”小丫頭見到蘇墨和道十二出現在亭外，立刻如同一只小鳥飛撲到了蘇墨面前。

“怎么樣？神泉有用嗎？”小丫頭緊緊的盯著蘇墨，神情緊張而忐忑。

蘇墨笑了起來，抬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頂，“有用，少爺感覺好多了。”

“真的嗎？”小丫頭滿臉興奮。

蘇墨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當然是真的，少爺現在感覺神魂異常的強壯。”

“太好了！”小丫頭立刻轉過頭朝著道十二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前輩，謝前輩救我家少爺，丫頭感激不盡。”

道十二看著鄭重其事的小丫頭，張了張嘴卻未說出任何話來。

道樺則是怔怔的看著蘇墨，他在蘇墨那份笑意之下看到了欺騙的意味。

慧空法師則是睜開了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墨和開心的小丫頭，又重新閉上了雙目，口中念念有詞。

蘇墨摸了摸小丫頭的頭頂，又將小丫頭的長發揉亂了。

小丫頭抬起頭來，看著蘇墨像是十分高興：“那咱們快回書院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顧師姐和洛師姐。”

蘇墨看向閉目詠唱佛經的慧空法師，然后低下頭看著小丫頭，搖了搖頭輕輕的開口道：

“我們再去世間走走吧，我還想再去一遭雪域，小丫頭不是想看雪嗎？等雪域玩夠了，我們再下一趟江南，還是乘著我們的小畫舫船。等江南玩夠了，我們再回書院也不遲......”

小丫頭一愣，隨后展顏一笑，點了點頭。

“好呀，上回在雪域小丫頭還沒打雪仗呢，那咱們再去一趟雪域，這次一定要好好的玩了。還有咱們的小畫舫船，少爺都不知道，其實咱們的小畫舫船少爺都買虧了。”

蘇墨笑著點了點頭，眼中掛滿了笑意，然后看向慧空法師，“大師？”

“走吧。”慧空法師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緩緩的說道。

小丫頭抬起頭，看著蘇墨的側臉，眼中隱藏了深深的悲傷......原來少爺在騙丫頭，若是神泉有用，為何不回書院，為何還要去世間走走。

......不過沒事，丫頭有辦法呢。

不就是彼岸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