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陽光仿若被精心敲碎的金箔,稀稀落落,輕柔地灑落在紅樹林的棧道之上。凌瀟峰第三次挪動著坐在長椅上的屁股,帆布褲與木質椅面的紋理摩挲,發出細微而清晰的沙沙聲,好似在為他漫長的等待輕聲伴奏。
望著遠處的風景,他今天的心情非常舒暢。
“叮鈴 ——”
一聲清脆悅耳的車鈴聲,宛如一把利刃,瞬間刺破了潮濕且靜謐的空氣。凌瀟峰猛地抬起頭,只見一道明艷的火紅,從九曲橋的盡頭如流星般撞入他的視野。
小富婆正瀟灑地跨坐在一輛限量版自行車上,她身著的珍珠白針織衫,被海風輕輕鼓起,發梢處還沾著幾縷細碎的木棉花絮,整個人宛如從宮崎駿那夢幻動畫中騎行而出的靈動少女。
“瀟峰哥哥,你今天心情看著好多啦!” 她的聲音裹挾著咸澀的海風,尾音被那起伏的浪濤拉扯得忽高忽低,帶著幾分俏皮。
凌瀟峰剛要開口回應,那抹火紅已然如同一道紅色閃電,擦著他的衣角飛速掠過,車輪碾過落葉,發出清脆的聲響,驚得兩只白鷺撲棱棱展翅高飛。
自行車鏈條轉動時,那一閃而過的金屬光澤格外奪目,轉瞬即逝,只留下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橙花香,與海水的咸腥氣息交織在一起,然后消失在紅樹林之中。
半小時之后,那熟悉的車鈴聲再次由遠及近,悠悠傳來。
“你現在這臉色,就跟中了福利彩票似的。” 小富婆單腳穩穩支地,運動鞋尖在沙地上劃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弧線,“而你一個星期前的臉色,簡直就像調戲了嫦娥之后,被玉帝無情貶下凡間的落魄模樣。”
她說話時,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猶如蝴蝶的翅膀,鑲嵌著珍珠的耳釘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出細碎而迷人的光芒。
凌瀟峰微微張開嘴,咸腥的海風趁機灌進喉嚨,讓他一時語塞。等他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句調侃里暗藏的 “豬八戒” 隱喻時,那輛紅色自行車早已輕盈地拐過了第三道彎,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下意識地攥緊長椅的扶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耳邊卻不由自主地回響起上周會議上少太爺漲得通紅的臉 —— 那家伙賭咒發誓時,打翻的咖啡濺得到處都是,此刻那場景仿佛還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第二波半小時的等待,就像沙漏里的沙子,漏得格外緩慢而漫長。凌瀟峰目光呆滯地盯著潮水退去后裸露出來的泥灘,看著招潮蟹們又重新大搖大擺地占領它們的領地。
直到自行車鏈條發出的咔嗒聲,混著小富婆輕快的哼歌聲,才如同一只無形的手,將他從回憶的深淵中硬生生地拽了出來。
“瀟峰哥哥,上車吧。” 小富婆這回穩穩地停下了車,后座綁著的粉***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仿佛也在期待著即將開始的旅程。
凌瀟峰跨坐上去的瞬間,車身猛地向右傾斜,他出于本能,迅速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纖細柔軟的腰肢,指尖觸碰到針織衫下那溫熱的肌膚,一種微妙的觸感瞬間傳遍全身。
“別、別亂動呀!” 她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破音,帶著一絲慌亂。車輪在沙地上艱難地犁出歪歪扭扭的 S 形軌跡,紅樹林的氣根輕輕擦過兩人的發梢,咸濕的海風裹挾著她洗發水散發出的蜜桃香氣,縈繞在兩人周圍。
當自行車終于在林間小道上找到了平衡,平穩前行時,凌瀟峰能無比清晰地感受到她后背傳來的心跳,那跳動的節奏,竟和車輪碾過落葉的聲音漸漸重合,仿佛奏響了一曲獨特的樂章。
“這自行車是新買的嗎?” 他刻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生怕稍微大聲一點,就會驚飛樹梢上棲息的夜鷺。
“沒錯,是我爺爺在香江特意給我買的,全球限量版呢!” 她蹬車的力度突然加大,鏈條發出歡快而清脆的嗡鳴聲,仿佛也在為這份獨特而歡呼,“碳纖維車架超輕,才三公斤,剎車系統更是采用了 F1 賽車同款的制動片,性能超棒……”
凌瀟峰望著她后頸處被海風吹起的幾縷碎發,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忍不住笑出聲來:“啊!你用的東西,樣樣都是全球限量版。照這么說,將來你的老公,肯定也是全球限量版級別的人物。說不定啊,他就是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 的師弟。”
“吱 ——” 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瞬間劃破了紅樹林的靜謐。小富婆猛地轉過身,杏眼圓睜,鼻尖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她揚起的小拳頭,還帶著騎車時殘留的余溫,雨點般紛紛落在凌瀟峰的肩頭:“你這人怎么老是說些奇奇怪怪的歪理呀!” 凌瀟峰一邊夸張地抱頭鼠竄,一邊偷偷轉身,卻正好撞見她憋笑憋得通紅的臉,那模樣可愛極了。
兩人氣喘吁吁地跌坐在長椅上,奶茶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杯身滑落,在木質桌面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宛如一幅抽象的畫作。
夕陽的余暉將自行車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限量版的烤漆在余暉的照耀下,流轉著如夢如幻的紫紅色光芒,仿佛給這段充滿歡笑與打鬧的時光,鍍上了一層璀璨的金邊。
“工作上的那些問題,都解決了嗎?” 小富婆用吸管輕輕戳破奶茶表面那層細膩的奶蓋,珍珠在琥珀色的液體里沉沉浮浮,就像此刻兩人的心情。
凌瀟峰望著遠處漸漸歸巢的漁船,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三天前那劍拔弩張的會議室。少太爺當時拍著桌子,暴跳如雷地叫囂著 :“這只股票不能上科創板,我就倒立上班”,他那歪斜的領帶,活像一條垂死掙扎的蛇,模樣滑稽又可笑。
“我們公司的那個少太爺,在會議上跟我大吵了一架,對罵起來了。” 他一邊攪動著奶茶里的椰果,一邊慢悠悠地說道,“結果財報數據一出來,他的臉瞬間綠得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現在他請了長假,聽說跑去三亞學潛水了。”
小富婆聽了,笑得前仰后合,一個沒忍住,奶茶從嘴角溢了出來,在她那珍珠白的針織衫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斑點,就像一朵意外綻放的墨花。她連忙掏出手機拍照,可鏡頭卻始終有意無意地避開凌瀟峰的臉。
凌瀟峰望著她專注修圖的側臉,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上周她被一群跟屁蟲圍堵時的場景,那時的她,也是這般漫不經心地把書包帶子甩得老高,滿臉的不在乎。
“在學校里,跟在你后面的那些跟屁蟲,是不是又變多啦?” 他故意用吸管用力戳破杯底的珍珠,看著它們咕嘟咕嘟地冒上水面,就像一個個藏在心底的小秘密。
小富婆把手機倒扣在長椅上,張開雙臂,悠然仰起頭。晚風輕輕拂過,混著木麻黃沙沙的聲響,溫柔地撩動著她的睫毛。遠處歸航的汽笛聲,若有若無地傳來,與她的聲音交織在一起:“他們愛跟就跟唄,我才不在乎呢。我只想要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鳥,在廣闊的天空中盡情飛翔!”
凌瀟峰望著她被夕陽染成金色的輪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喉嚨突然有些發緊。那些無數個加班到凌晨的疲憊日子,那些被密密麻麻的報表淹沒的窒息感,此刻都仿佛化作了潮水退去后,那片濕潤而平靜的沙地。
他也輕聲說道:“我也想像你一樣,化身為一只勇猛的老鷹,在天空中肆意翱翔,不過我可不像你那么善良,我要追捕那些天上的小鳥。”
“你這個大壞蛋!” 她的拳頭又輕輕地落了下來,可這一次,力度比剛才輕了許多,帶著幾分嗔怪,更帶著幾分親昵。
太陽終于緩緩沉入海平面,最后一縷余暉將紅樹林的氣根染成了迷人的琥珀色。兩人推著自行車,沿著貝殼鋪就的小徑,慢悠悠地走向停車場。車輪碾過貝殼,發出細碎而悅耳的聲響,仿佛在為這段美好的時光奏響最后的樂章。
當福伯戴著白手套,無聲無息地出現時,凌瀟峰這才驚訝地發覺,那輛限量版自行車竟真的輕如羽翼,老人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將它穩穩地收進了后備箱。
凌瀟峰獨自一人站在停車場的路燈下,目送著小富婆的轎車尾燈,在蜿蜒的海岸線盡頭漸漸消失。夜風徐徐吹來,帶著咸澀的潮水味,還混著她遺留在長椅上的那一絲蜜桃香氣。
他下意識地點開朋友圈,只見九宮格里滿滿地鋪陳著紅樹林的黃昏美景:翩翩起舞的白鷺,波光粼粼、泛著金光的潮水,還有那輛在余暉中閃閃發光的紅色自行車,穩穩地占據著 C 位。
然而,令人遺憾的是,照片中唯獨沒有他的身影,就如同他們之間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話,都被這輕柔的海風,一點點揉碎在蒼茫的暮色之中。
他輕輕放大其中一張照片,這才發現自行車后座的粉***結上,系著一枚小小的銀色鈴鐺。在她騎車的時候,這鈴鐺從未發出過聲響,可此刻,在這寂靜的夜晚,那鈴鐺仿佛在屏幕里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 “叮鈴 —— 叮鈴 ——” 聲,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看來,目前她還是將自己,當著為普通朋友!凌瀟峰心里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