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天女峰巍峨的輪廓染上了一層悲壯的色彩。望歸崖之上,四道孤單而堅決的身影,最后望了一眼北方那片已被血與火籠罩的京城方向,隨即毅然轉身,消失在了茫茫的原始叢林之中,只留下一片被山風吹拂的寂靜。
返回江南的路,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艱難。
沒有了馬匹代步,沒有了后勤補給,他們只能依靠雙腳,在地圖上那條由蘇傾離規劃出的、幾乎完全脫離人煙的絕險之路上,日夜兼程地跋涉。
崇山峻嶺,如同沉默的巨獸,將他們吞噬。白天,他們要忍受著烈日的炙烤,在陡峭的山路上攀爬;夜晚,則要忍受著刺骨的寒風,在簡陋的山洞或樹洞中蜷縮。
茂密的原始森林,更是充滿了未知的危險。色彩斑斕的毒蛇,神出鬼沒的猛獸,還有那些能致人死命的毒瘴和不知名的奇異植物,都如同一個個致命的陷阱,考驗著他們每一個人的神經和意志。
然而,在這片對尋常人而言如同地獄般的死亡之地,蘇傾離卻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主場”。
她那雙清澈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儀器,能輕易地分辨出哪種蘑菇可以充饑,哪種漿果可以解渴,哪種不起眼的草葉,搗爛后敷在傷口上,能起到最好的止血和消炎作用。
她總能在看似毫無生機的枯枝敗葉之下,找到一些能補充體力的植物根莖;也總能在一片看似普通的沼澤邊緣,發現幾株能解百毒、療奇傷的珍稀藥草。
她的藥箱,仿佛是一個取之不盡的寶庫。里面那些看似普通的瓶瓶罐罐,在她的手中,總能化腐朽為神奇。
當夜梟不小心被一種帶有強烈神經毒素的“鉤吻”藤劃傷手臂,渾身麻痹,呼吸困難之時,是蘇傾離毫不猶豫地用銀針封住他的穴道,并迅速用數種相生相克的草藥,調配出解藥,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當鐵臂因為飲用了不潔的山泉水而上吐下瀉,渾身脫力,幾近虛脫之時,也是蘇傾離用幾味最尋常的草藥——車前草、馬齒莧,配合著燒紅的石子進行“熱熨”療法,在短短半日之內,便讓他恢復了七八分。
甚至,她還能利用山林中各種植物和礦石的氣味,調配出各種效果奇異的“驅避劑”。她用燃燒的“狼毒草”煙霧,驅散了試圖在夜晚偷襲他們的狼群;她用“蛇滅門”和雄黃混合的粉末,在他們宿營的山洞周圍撒下一道無形的屏障,讓那些聞到血腥味的毒蛇望而卻步。
她仿佛是這片原始山林的真正女王!她的醫毒之術,在這片充滿了危險和未知的土地上,發揮出了前所未有的、令人驚嘆的力量!
夜梟和鐵臂這兩個鐵血硬漢,在他們心中,這位未來的“王妃”,早已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們保護的柔弱女子,而是一個能在絕境中帶領他們走出一條生路的、真正的“神”!
而蕭煜,更是將蘇傾離的這一切,都默默地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他的傷勢很重,體內的雙毒雖然暫時被蘇傾離用金針封印,但連日的奔波和惡劣的環境,依舊讓他備受折磨。他時常會在深夜里被劇烈的咳嗽和心口的絞痛驚醒,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每當這時,蘇傾離都會立刻從他身邊坐起,用她那雙微涼卻異常穩定的手,為他診脈,施針,只是靜靜地將他擁在懷中,用自己那并不算溫暖的身體,為他傳遞著一絲絲的力量和安慰。
在蘇傾離的悉心照料下,蕭煜的病情雖然時有反復,但終究還是被控制住了。他的身體依舊虛弱,但眼神卻越來越亮,也越來越溫柔。
他看著那個為了照顧他而日漸消瘦、眼底也布滿了青影的女子,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憐惜、感激,和深入骨髓的愛戀。
他會在她因為疲憊而打盹時,悄悄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他會在她為了尋找一種珍稀草藥而攀爬陡峭的巖壁時,不顧自己的傷勢,緊緊跟在她身后,用自己的身體,為她筑起一道最堅實的屏障。
他會在她因為又一次成功救治了影衛而露出欣慰的笑容時,也忍不住跟著她一起微笑,仿佛她的快樂,便是他最大的幸福。
兩人的情感,就在這日復一日的患難與共、生死相依之中,如同深埋在地下的陳年佳釀,愈發醇厚,也愈發難以分割。
他們之間,早已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這日,他們在一處湍急的河流邊稍作休整。蘇傾離正在為蕭煜手臂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更換草藥。她的動作輕柔而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最珍貴的瓷器。
蕭煜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清麗的側臉,以及她那雙因為專注而顯得格外動人的眼眸,心中一動,忽然伸出手,輕輕將她攬入了懷中。
蘇傾離的身體微微一僵,臉頰瞬間飛起兩抹紅霞,但她卻沒有絲毫的抗拒,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了他寬闊而堅實的胸膛之上,聽著他那雖然微弱卻異常有力的心跳聲。
“傾離,”蕭煜的聲音在她的耳邊低低響起,沙啞而充滿磁性,“等我們回了江南……等我解決了蘇文宇那個逆賊……”
他頓了頓,似乎在做一個極其鄭重的承諾:
“我們就成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