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言順著林之桁手指的地方看了過去,落日余暉就這么映照在了她的眼底。
“好看。”
南知言怔了半晌,嘴角才微微翹起一抹弧度。
這是這么久以來,南知言露出的第一個笑,林之桁眼神亮了亮,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就說,南知言笑起來肯定很好看。
海浪再次卷上了兩人的腳背,似乎有什么東西觸到了南知言的腳。
她低頭看了過去,是個螺旋狀的物體,純白色的,很漂亮。
南知言眼底多了幾分疑惑,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所以俯身,撿了起來。
林之桁一直關注著南知言的動作,直到對方起身,才看向南知言手中。
“這是海螺,花生螺。”
旁邊傳來林之桁的解釋,南知言握著這枚海螺,是凹凸不平的觸感,但南知言意外地有些喜歡。
“把它放在耳邊,能聽見海浪的聲音,你試試。”
看得出來南知言對海螺很感興趣,林之桁接著道。
南知言看了林之桁一眼,把海螺放在了耳邊,果然,聽見了陣陣浪潮聲。
“你很喜歡它嗎?”
“嗯。”
南知言點了點頭,她覺得很新奇。
“你不記得自己的名字,這么久了,我也不知道該叫你什么,要不然,我就叫你小海螺吧?”
林之桁目光在南知言臉上和她手中的海螺來回看了幾眼,才猶猶豫豫地問了一句。
名字?
南知言愣了一下,腦中飛快劃過了一縷什么,但她沒有抓住。
“好。”
只是看向林之桁,緩緩點了點頭。
南知言沒有帶走那只海螺,盡管林之桁說,要是她喜歡,可以把它帶回去。
她醒來快一個月了,傷也好的差不多了。
老人和林之桁都很照顧她,南知言剛醒來時的防備和警惕,也在逐漸消散。
林之桁又去山上打獵了,用著自制的弓箭,南知言有些佩服林之桁,他好像什么都懂。
在她看來危機四伏的原始森林,林之桁卻如魚得水。
南知言很害怕那片森林,盡管她不記得醒來之前,都發生了什么,但就是下意識地恐懼。
但另一種聲音告訴她,她不能一直這么下去。
所以在林之桁再次開始制弓時,南知言走了過去。
聽見南知言要學制弓,還要跟著他進山的時候,林之桁有些驚訝。
跟他粗糙又長滿老繭的手不同,南知言的手細嫩白皙,一看就是被家里嬌養出來的。
怎么能做這些事,而且,私心里,他也覺得南知言不適合干這么危險的活兒。
他會保護南知言的。
但對上南知言的眼睛,林之桁發現,自己很難拒絕她。
南知言長得太好了,來的這一月,村里無論大人小孩兒,就沒有不喜歡南知言的。
尤其是村東的那幾個討厭鬼,總是找借口來找南知言,甚至還在南知言面前說他的壞話。
但林之桁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村里其他大人說南知言是他童養媳的話。
臉色瞬間燒紅了起來,林之桁甚至有點兒不太敢看南知言。
“我,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能不能答應我,別跟村東那群討厭鬼一起玩兒?”
南知言想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林之桁說的是經常來找她的那幾個有些奇怪的小孩兒。
她不擅長面對過分熱情的人,所以很少跟他們講話,更別提一起玩兒的話了。
“好。”
所以南知言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原本林之桁以為南知言只是出于好奇,才想跟著他學,應該也堅持不了多久。
但讓他意外的是,南知言不但堅持了下來,還進步飛速。
對于南知言的學習速度,林之桁很是驚訝,怎么會有人,只是在看過一遍,就能準確無誤記住所有工序的。
南知言制出來的弓甚至跟他的分毫不差,就是因為手心太嫩,被劃傷了好幾道口子。
林之桁看著都覺得有些心疼,南知言卻一聲不吭。
學射箭也很快,就是剛開始,南知言還不怎么射的準獵物。
但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從南知言第一次射中一只兔子開始,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今天是他們第五次來山上了,有了南知言的幫助,林之桁輕松了許多。
他教南知言在森林中怎么生存,對方也學的差不多了,林之桁放心了不少。
看著南知言舉箭專注的側臉,林之桁打算去另一邊看看,但是剛移開目光,下一瞬,林之桁就對上了一雙兇厲的眼睛。
“咚”
林之桁的心臟重重跳動了一瞬,那是,熊龍!
對方縮在叢林中,目光卻盯著南知言,很顯然,是把南知言當成了獵物。
林之桁的心瞬間提了起來,但卻不敢出聲,南知言正專注于不遠處的野豬,也沒有發現林之桁的異常。
他只能小心翼翼靠近南知言,同時注意著熊龍的動靜。
但就在他要靠近南知言的下一瞬,那頭熊龍猛地沖了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了南知言。
“小海螺!”
林之桁心下一驚,驚叫了一聲,下意識朝南知言撲了過去,在熊龍的爪子抓到南知言的前一秒,帶著人朝后滾去。
但自己的肩膀,卻硬生生挨了這一爪。
南知言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林之桁抱著,滾下了叢林后的陡坡。
“嘭”
直到撞上了一塊石頭,南知言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劇烈的疼痛之下,被南知言遺忘的記憶也盡數被找了回來,塔蘭家,烏爾拉夫家,穿書。
以及深坑下,那三個刻在她心底深處恐懼害怕,難熬絕望的夜晚。
在再次睜眼的那一刻,南知言就全部想了起來。
四周一片漆黑,恍惚之間,南知言才發現,自己是被人背在了背上。
耳旁是小少年粗重的呼吸,鼻翼間還有濃重的血腥味。
“你醒了嗎,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察覺到南知言的動靜,林之桁忍著肩膀的劇痛,擔心南知言會害怕,低聲安慰了一句,但聲音有些虛弱。
瞥見林之桁肩上的抓傷,即便被處理過,腥味依舊很濃重。
南知言眼神復雜,她沒想到林之桁竟然會舍命救她,已經是第二次了。
“放我下來吧,我能走。”
林之桁的身子在顫抖,南知言能感覺得出來。
似乎也是撐到了極致,在放下南知言的瞬間,林之桁身子一歪,就暈了過去。
南知言心底一驚,趕緊接住人,幸好這會兒已經離家不遠了。
她扶起人,一步一步朝村子走去。
半路上,就碰見了來找他們的老人。
看著林之桁滿身是血,老人臉色大變,差點兒暈過去。
急忙把兩人帶了回去,找人來看林之桁,但這個村子的醫療太過于落后,聽見林之桁可能有生命危險。
老人雙眼一黑,差點兒也跟著暈過去。
南知言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林之桁是為她受的傷,她必須要救。
也只有一個辦法了,她跟著村里買賣的人出了村子,主動聯系上了塔蘭家。
塔蘭家的人來的很快,當數架飛行器停在村子時,從沒見過這種陣仗的人紛紛跑了出來。
得知是來接南知言的,更是齊齊張大嘴巴,他們有猜測南知言的身份肯定不簡單。
畢竟那樣漂亮的孩子,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但他們只以為是個普通貴族或者生活在城市的平民,直到看見拿著槍械的士兵,才意識到,南知言的身份,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尊貴。
領頭的人走到南知言跟前,俯身行了禮,面色恭敬,并沒有因為南知言是個孩子,而有所輕慢。
“小姐。”
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南知言會是下一任塔蘭伯爵,烏爾拉夫少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老人似乎并沒有旁人那樣震驚,只是看著衛兵胸口的徽章圖騰,嘆了口氣。
他們這次來,是帶著醫護的,南知言也沒有立即就走,其余人當然不敢違抗南知言的指令。
反正伯爵的意思,只要知道人沒事就好,剩下的,交給這位繼承人自己處理。
等著林之桁醒過來,南知言才鄭重向人道了別。
一睜眼,就得知南知言要走的消息,還在病床上的林之桁瞬間慌了神。
他想乞求南知言留下來不要走,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沒有這樣的資格。
南知言,也有自己的家人。
沉默著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在南知言走上飛行器的前一瞬,林之桁拉住了人。
將一個海螺塞到了南知言手里,那是他私下跑了無數次海邊,挑到的一個最漂亮的海螺。
他覺得,他喜歡看南知言笑,也只有最好看的,才能配得上南知言,林之桁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小海螺,那以后,我能去找你嗎?”
“好。”
南知言看了林之桁許久,緊握著林之桁遞給她的海螺,像是握著最后一絲溫暖,緩緩點了點頭。
這的確也是最后一絲溫暖,在這里的日子,總讓南知言以為,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
但現在,她不得不回去,重新回到那個冰冷的權力囚籠。
因為她更想找到回家的路。
烏爾拉夫,看著飛行器離開直到消失不見,林之桁記住了這個地方。
老人走過來,拍了拍小少年的肩。
“真的決定了嗎?”
“是,爺爺。”
林之桁目光堅定,他答應過南知言,會永遠保護她的,絕不會食言。
少年的情誼,總是一往無前的純粹,但此時的林之桁,卻并不知道自己以后,會面臨的是什么。
老人了解自己的孫子,所以他沒再說話,只是同樣看著一望無際的天邊,重重嘆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