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公嘴上笑著，卻難掩內(nèi)心的悲傷：【罷了，罷了！難得周嬤嬤為自己送行，臨走時，為何不高高興興的呢。】

秦公公聲音沙啞：“你瞧，當(dāng)年我們在宮中相識，那時你還是個小姑娘，如今兩鬢已染上風(fēng)霜。”

周嬤嬤也解風(fēng)情，調(diào)侃：“歲月催人老，再不老，豈不成了妖精。”

秦淮在他凹陷的眼窩里投下兩汪晃動的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從腰里摸出繡著褪色桃花的香囊，藥香混著陳年酒氣在屋內(nèi)盤旋。

周嬤嬤看到繡花香囊，“這么多年了，你還留著呢？”

秦淮微微頷首，一只手撫了撫香囊上的花紋理，“自從你把它送給我，我便一直戴在身上，寸步未離開過。

自從有了它，我睡的也安穩(wěn)了。”

周嬤嬤再也控制不住，淚水模糊了雙眸，在眨眼之際，淚珠撲簌簌滾落。

秦淮面上笑若春風(fēng)，眼中卻噙著淚：“這是你送給我的，不同于其他物件，就是死，我也要將它帶進(jìn)棺材里。”

周嬤嬤拿著帕子拭了拭淚，聲音略低，“這個舊了，我再繡個新的，等繡好再裝上藥草，幾日后，再送······給你。”

秦公公嘴角笑著，但話語甚是悲涼：“我怕是等不到那天了，咱們倆已經(jīng)好多年沒在一起喝酒了，今天高興，你陪著我喝點(diǎn)。”

·······

御書房

南宮云天批著奏折，口有些渴，吩咐：“上茶！”

一個小太監(jiān)忙端來茶，把茶盞放到龍案上。

惠文帝也沒抬頭，端起白玉茶盞，像往常一樣，拿起茶蓋撇了撇上面的浮沫，又吹了吹，呷了一小口。

緊接著，那口茶水全都吐出來，茶盞重重地放到龍案上，里面的茶水都震出來。

“怎么沏的茶，水這么涼！”

小太監(jiān)嚇得忙跪下：“皇上恕罪！”

南宮璃此時才看到是小太監(jiān)，聲音冷厲：“秦淮呢？”

小太監(jiān)嚇得全身瑟瑟發(fā)抖，聲音也有些結(jié)巴：“他出去了。”

“怎么還沒回來！”

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慌忙跑進(jìn)來，“報，皇上，秦總管不見了。”

南宮云天的心猛的一揪，眉眼一橫，聲音低沉而冷淡，像是從冬夜吹來的凜冽寒風(fēng)，帶著威壓：“什么叫不見了！”

小太監(jiān)嚇得低著頭，聲音顫顫巍巍：“秦總管離開這里，匆匆去了國庫，和璃王妃從國庫出來沒多一會兒，人就不見了。”

皇上話語如冰：“璃王妃呢？”

小太監(jiān)恭恭敬敬地回答 ：“拿著錦盒回府了！”

南宮云天鳳眸微挑，重復(fù)一遍：“回府了！”

小太監(jiān)點(diǎn)頭。

“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帝思慮了一番，自言自語：“唉，你就讓她挑唄，她想要什么拿什么，最后天下都是她們的，你就想不開，這次吃虧了吧。”

他來到里面屋，換了身便裝，從窗戶飛身離開，幾個黑色的身影見狀，隨之而去。

珍珠一手抹著臉上的淚水，聲音很小： “主子，他們這輩子太不容易了，彼此心里有對方，卻不能在一起。”

鳳淺淺輕淺一笑：“不這樣，他們什么時候能在一起，都不開口。”

她聲音壓得很低，“我就要治治他，誰讓他不讓我拿寶貝，給他找個女人，一輩子花他的銀子，住他的房子，還每天被人管著。”

珍珠：【主子嫉惡如仇的性子是一點(diǎn)都沒變，受不得半點(diǎn)委屈。人家坑你一時，咱們主子可倒好，坑人都帶坑一輩子的。】

鳳淺淺的話音剛落，忽然聽到有輕輕的腳步落地聲，如一片落葉。

她轉(zhuǎn)身觀望，渾身一凜，一臉心虛，如做壞事被抓包了一般。

心里怦怦快速跳著，當(dāng)即瞪大眼睛，忙用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個“噓”的動作。

南宮云天看到一主一仆趴在窗邊聽墻角，心里憋不住笑，他沒有出聲。

但心里不滿：【秦淮果然被這個臭丫頭算計(jì)了，她也太大膽了，朕的人也敢動，稍后得給她些教訓(xùn)，不然無法無天了。】

鳳淺淺把位置讓給皇帝，堂堂大周皇帝也加入到聽聲的行列。

花廳內(nèi)：

良久，秦公公嘆了口氣：“阿玉，璃王妃是個不錯的，以后你就跟著她，她定不會虧待你。

這些年跟著皇上，皇上也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我的那處院子和攢下的家當(dāng)全都給你，那些銀子也夠你頤養(yǎng)天年了。”

周嬤嬤拒絕：“不用，主子們對我極好，那些銀票也夠養(yǎng)老了。”

秦淮佯裝嗔怒：“我一死，那些東西難道成全了府里的下人，只有交給你，我才走得安心。”

二人的雙手緊握，周嬤嬤如一個孩子，趴在秦淮的手臂上哭著。

秦淮笑了，笑中含淚，他一手扶了扶周嬤嬤要墜下的草頭蟲銀簪。

“阿玉，不要哭了，你這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周嬤嬤抽噎了幾下，“秦淮，我同主子說一聲，這幾日，我去你的府里照顧你。”

秦淮笑了，“不必，你在我身邊，我的心更放不下，走得也不安生。

皇上難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可你不同，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

你雖名是七王爺?shù)哪棠铮赡銖奈醇捱^人，真正的奶娘已在王爺三歲時，意外中毒身亡。

而你是靜貴妃的心腹，心思縝密，貴妃才把你放在七王爺身邊照顧他。

那時，我已心儀于你，只不過皇后大權(quán)在握，肆無忌憚，賢妃又是一只猛虎。

靜貴妃仙逝后，青梨宮的人全被皇后處置了，宮中只留你一人。

我生怕與你在一起被人抓住把柄，處置了你，七王爺還小， 沒有你誰來照顧他。

我又是一個沒有根的人，自知也配不上你。這些話我放在心里多年，今天要一吐為快，你也別笑我。”

周嬤嬤黯然神傷，拿出帕子拭著淚：“你的

心意我又豈會不知，我怎么會嫌你。

在我心里，早已把你當(dāng)成了家人。

七王爺有事，我都是派人先找你幫忙，你則想方設(shè)法讓皇上救急。

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在心里了。如果不是皇帝及時出現(xiàn)，七王爺怕是不知死多少回了。

秦淮握住周嬤嬤的手，淚水滴落。

此時他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卻一時語塞。

屋內(nèi)很靜，靜得只能聽到淚水落到杯子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