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遠方那血淋淋的身軀孤零零的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看著他千瘡百孔的身影終于在一陣輕風后，無力摔落下馬，曹操的臉色陡然漲紅，口中噴出了一大片鮮血。

“元讓......元讓！！”

“噗！”又是一大口鮮血噴出，急火攻心，悲憤欲絕的曹操當場昏死，劉備急忙扶住了他，“孟德！孟德！”

五分鐘后，曹操才幽幽醒轉過來，那雙暗淡的眼眸卻已一片死灰。

在劉備的攙扶下，老人顫抖站起，目視前方沙場鐵血，靜默無聲。

“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公！”

“曹洪區區平庸之人，死有何妨，明公卻有大業未竟，怎能身死！快走！快走！”

“哈哈，今日聽聞孟德欲舉兵討董，元讓不才，前來自薦。”

“哦？孟德問志？哈哈哈，欲與明公名垂青史！”

“孟德，我沒有多少時間了......就讓我隨你去吧，我知此戰兇險，但你我都不年輕了，就讓我再為你沖鋒陷陣一次可好？”

看著倆位最親近之人昔年音容笑貌在自己的眼前劃過，曹操痛苦合眼，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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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甲。”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冷漠的話語傳來。

周圍的虎衛男兒詫異注視，很快，一名發絲蒼白的老校尉率先拿過頭盔，恭敬的為老人戴上，其后將士立刻為其披甲。

不消片刻，一身鐵甲，黑袍烈烈的老人立身于天地間，手扶長劍，魏武王轉身凝視身后虎衛，眼中盡為虎狼。

老人從每一位虎衛男兒的身前走過，認真的打量著他們，為每一人整理著甲胄，他沒有多說什么，眼前的虎衛兒郎也沒有多問，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魏王要做什么，這么多年他們都是跟著眼前這個老人一路闖過來的。

輕輕拍了拍一名虎衛男兒的肩膀，曹操問著，“哪方人士？隨我多久？”

虎衛抱拳，“回魏王話，在下為遼東子弟，建安十二年魏王北征烏桓，小人父母妻兒盡死于胡狗之手，就此投軍入伍，曾與文遠將軍共戰白狼山腳，至今已追隨魏王十二載，大小戰役厲四十余起！”

曹操點頭，看向另一人，“你呢？”

“回魏王話，小人許昌人氏，建安十年曾隨魏王共擊袁紹，官渡之戰小人有幸追隨魏王夜襲烏巢，斬首兩級，至今已追隨魏王十四載，大小戰役五十余起，父母妻兒已我為榮！”

曹操笑了出來，“孤王記得，當年的你還是個愣頭青呢。”

虎衛兒郎大笑。

很快，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南陽子弟！曾隨魏王大戰袁術！至今已追隨魏王十五載！”

“兗州人氏，昔年追隨魏王大破呂布，大小戰役厲六十余起！”

“并州人氏，曾死守渭水一線，追隨魏王六載！”

最后，那名為曹操戴上頭盔的老校尉，輕輕一笑，“陳留人氏，魏王陳留起兵之日便跟隨，大小百余戰矣。”

看向那個只比自己小一歲的老校尉，曹操緊蹙雙眉，“孤王早已命你解甲，文亦，你又何苦來此，當年陳留起家五千老兵活到今日不過倆三人，你真想讓孤王到死都不得安生嗎。”

老校尉薛文亦大笑昂首，“老朽一生追隨魏王，奈何本性怕死，打了這么多年仗都沒能給魏王砍過一顆腦袋，魏王寬大不僅不追究小人貪生怕死之責，反而還已虎衛校尉授予，故老朽今日聽聞魏王點兵，自當前來。”

曹操無力合眼，“你跟了我一輩子，我怎忍心還讓你如此，快快離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的功勞，也不該拿人頭來衡量！”

薛文亦大笑，“老朽雖老，但這副老邁殘軀還是能為魏王擋幾箭的，豈會無用。”

說完，老校尉輕輕嘆了口氣，“世人都說魏王百戰百勝，乃孫武在世，可只有我知道，魏王勝仗打的雖然多，但敗仗打的一樣不少。”

老校尉淡淡說著，“想那滎陽大敗，老朽就是僅存的十幾個跟著魏王一起沖出亂軍的人，宛城之戰我更是差點就沒了一條胳膊，還有那赤壁，潼關，哈哈哈，魏王這么多年的敗仗老朽算是一個不落全趕上了，所以魏王咋知道，您沒那么神，這么多年我身邊換了一批又一批人，論糟踐兵命，您一點不比那些諸侯們差。”

曹操靜靜地看著老人細數他這些年的敗績，神情平靜。

老校尉笑著，“可魏王，您知道咋最佩服您的是啥么？就是您打了這么多年敗仗，居然還能讓您占了大半個天下！這就是咋魏王的命！”

“是，現在情況很不好，曹洪將軍死了，夏侯將軍也沒了，我軍好像又要敗了，可敗不了！因為魏王還在！當年官渡打的多慘，我身邊的人早就在琢磨投降袁紹了，可就是這樣，魏王依舊贏了！現在比得過官渡么？現在比的上赤壁么！現在比的過那白狼血戰嗎！”

老校尉聲嘶力竭，咆哮大吼，“魏王，干了！就像官渡那天晚上，就像白狼山那天正午！帶著我們這些老弟兄們再拼一回吧！讓他們知道，您才是我大魏的魂！魏王——！”

“誓死追隨魏王！誓死追隨魏王！”

看著面前兩千虎衛震耳欲聾的吼聲，曹操不禁紅了眼眶，翻身上馬的他豁然接過老兵手中馬鞭，放聲大笑，“說得對！孤王縱橫一世，天下何阻，便是他李世民也不行！孤王今日要讓他記住，與孤王對壘，只要孤王一日不出現，便決不得勝負！駕！”

老校尉薛文亦扛起魏武大纛，縱聲嘶吼，“誓死追隨魏王！”

望著曹操一騎絕塵帶著兩千虎衛毫不猶豫的沖入了萬軍之中，劉備捋須輕嘆，“這就是曹孟德啊，已老邁孱弱之軀引千余眾擊敵萬軍之師，其定安扶危，有力挽狂瀾之績，阿瞞倒也無愧漢相二字。”

身后沉默寡言的陳到沉沉道，“可他也永遠都比不上主公。”

“我與他也從不相同。”

話語落，劉備將自己雙劍中的一把遞給了陳到道，“派人送給曹丞相，告訴他，他的佩劍只是禮器，何見兵戈干烈，大漢皇叔今日贈曹丞相殺伐之劍，助其凱旋！”

劉備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對了，再告訴他一句話，若不見凱旋，唯有喪亂，此劍便留君自絕。”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