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楊林，大隋靠山王自從隋亡身死，再度醒來后，便一直給人一種暮氣不已，郁郁寡歡的感覺，所以在最該他出現和李世民的大唐一系分庭抗禮時，他卻什么都沒有做，就這么看著手下諸將分崩離析。

與老將軍漫步營外，李世民淡淡一笑，“世伯有話要與世民說？”

楊林目光陰冷，“我的義子魏文通已連續兩日親自率軍攻城，今日更是被秦軍射中三箭，李公子，你行事最好不要太過分！你該明白，項燕并沒有那么信任你，老夫等人的存在便是為了鉗制你，你若真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驅我等入死地，老夫說不得便要與你李二公子過過手了。”

李世民輕輕一笑，“不如此做，世伯會愿意私下來找我么？”

楊林臉色一寒，想起剛剛項燕滿面微笑的離去和對自己的態度，陡然明白了什么。

“李公子，要娶項燕將軍的孫女了？”

“正是。”

“呵呵，呵呵呵，你比你那善于隱忍的爹強太多了，你不像叔德，一點都不像。”老將楊林悠悠一嘆，“所以我不愿見你，更不愿私下與你有任何交集，畢竟你我皆明原由。”

李世民沉默點頭。

“桃李子，洪水繞楊山，”楊林眸光嘆然，“當年就因為這么一句童謠，陛下便殺了左武衛大將李渾，觀國公李敏等諸位李姓大臣武將，你父也被趕至晉陽，老夫當年多曾勸諫，可沒想到最后，到底是讓你李家應了那句童謠啊。”

李世民負手而立，“我李家與這首童謠無關，父親得知此事時便深感大禍臨頭，連遺書都寫好，打算讓我與大哥三弟從此改名換姓，做一普通百姓，呵呵，老將軍，我李家已位至人臣之極，與先帝骨肉至親，若非被逼到走投無路，誰愿意做那叛軍亂臣？若世民猜的沒錯，這應該是李密的手筆，正好這首童謠出現后不久，他便輔佐楊玄感造反，給了遠征高句麗的先帝致命一擊。”

李世民搖頭，“李密啊李密，當年那牛角掛書之行一出，我便深感他不是什么純良之人，連圖讖童謠都拿了出來，也足以見他的短視，翟讓當年救他真是救錯了人，救回來一個志大才疏，狼子野心之徒。”

老將軍聽得臉色晦暗，“若是第二次陛下征伐高句麗沒有敗，大隋不會是這般模樣。”

“先帝太急了，我朝經文帝治理，國力之強盛已遠超大漢，堪稱古來第一盛世，可也正是因為太過強大，陛下才急于立下萬世之功，做下萬世之業。第一次征伐高句麗，我朝整整調用一百一十三萬大軍，近五百萬民夫押運糧草，可卻偏偏敗了，數十萬將士埋骨，大隋國基由此動搖，可陛下偏偏還要繼續征伐高句麗致使民怨四起，加之朝局混亂，天災不斷，外敵侵入，老將軍，此國如何救也？”

聽著李世民的話語，老將楊林目光空洞，他只是定定的看向面前那不甘訴說的年輕人，“你對大隋還有感念么？”

李世民鄭重點頭，“我說過，我與先帝有骨肉之情，與老將軍也是如此，老將軍，大唐坐天下，隋氏重臣大族多被父皇繼續重用，總好過讓外人坐了江山吧。”

“李家不是任人宰割者，李家當年也只是順應了大勢，先帝已駕崩揚州，宇文氏篡位，我李家真的做錯了什么嗎？”

“當年先帝巡行塞外，遭突厥始畢可汗率大軍圍困，世民也曾救駕雁門，世民當年就見過先帝，曾受先帝封賞，所以世民不會說先帝的不是，他有他的難處，可天下就是這樣，大隋分崩離析，我李家不逐鹿便要做那頭鹿了，李家做不到。”

楊林痛苦合眼，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說的都對，可他又怎能甘心，正是因為他知道他表面上挑不出李家太多過錯，所以，他不愿和李世民見面。

楊林負手前行，李世民就持晚輩禮跟在他身畔，沉默良久，他才陰翳萬分的看向了李世民，“你父不該殺了陰世師。”

李世民嗤笑一聲，“笑話，大隋烽煙四起，我李家進軍長安為求一不敗之地，他陰世師選擇死守長安，我李世民說不得他半句不對，可他殺我五弟智云，掘我李家祖墳，老將軍換了是你又該如何？”

李世民淡淡開口，“陰世師之女，已為我側妃，世民知老將軍與陰老將軍有故，便是如此，我才盡可能保存了陰家一脈，老將軍，可還滿意？”

楊林大笑，“陰家為我大隋名門，關中更不乏其故交門徒，根基深厚，你娶的是陰家之女么？你娶的是關中平穩，娶得是關內人心，娶得是自己的根基啊。”

“世民不否認，但不管怎樣，陰家都可保榮華，天下依舊是我關隴一脈，論跡不論心，老將軍，世民說的可對？”

楊林認認真真的看著面前這個器宇軒昂，英姿勃發的年輕人，眸間滿是贊嘆，“呵呵，你大哥真爭得過你？建成是個好孩子，政績斐然，才華出眾，但可惜有你這么個人中之龍的二弟啊。”

李世民臉色平靜，“我不會與大哥爭什么，長兄如父，大哥從小便待我極好，可世民也不是那坐以待斃之人。”

“沒人爭的過你。”看著眼前和宇文成都打鬧玩耍的李元霸，看著輕松舉起宇文成都將他丟向了遠方哈哈大笑的李元霸，楊林目光晦暗，“李淵李叔德能有你們這些兒子，是他的福分，也該他李淵天命所歸，世人都言李元霸非人矣，可世人不知，你李世民才是那最恐怖之人。”

楊林感慨，“但日后他李叔德只怕也會因你們這些兒子太過優秀而痛苦不堪，便是做出破國保家之事，老夫都不意外。”

李世民笑笑，“老將軍做好決斷了么？”

楊林疲憊擺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至少你有一句話說到了老夫心坎，這天下到底還是我關隴一脈的，老夫不會阻你。”

“那位楚王確實無德，就是可惜項氏了，項老將軍掌控全族，便注定.......”楊林嘆息望天，“世民啊，項兄與我還算聊得來，這一次，就別讓我或者文通的手上沾他的血了。”

“自然，世伯乃世民長輩，世伯吩咐，世民自當遵從。”

楊林第一次已長輩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怎么就不姓楊啊。”

留下了這句遺憾無比的話語，老將軍悵然離去。

你若真姓楊，老夫便是拼死做那亂臣賊子也會扶你登位，可惜可惜啊。

李世民注視著老將軍的背影，拱手行禮，禮節絲毫不差。

很快，把宇文成都打的鼻青臉腫的李元霸笑呵呵的朝自己的好二哥跑了過來，邀功般的仰起了自己的小腦袋，“二哥，我把宇文將軍舉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圈，他可開心了，元霸是不是很厲害？”

李世民蹲下身子，疼愛的用自己白皙的右手幫李元霸擦了擦鼻涕，“元霸最厲害了，二哥一會兒獎勵元霸吃橘子。”

“好哦，二哥最好了。”說完李元霸看了看四周，貼在了二哥耳邊小聲道，“二哥，元霸偷偷告訴你一件事，你別跟爹和大哥講，其實元霸在心里藏了很久，但一直不知道該不該說，可元霸覺得二哥對元霸這么好，元霸應該告訴二哥。”

李世民微笑，“那二哥就洗耳恭聽了。”

李元霸咬著自己的手指頭，有些糾結道，“三哥總是在背地里跟我說你的壞話，說你對大哥和他不好，說你目中無人什么，讓我離二哥遠一點，元霸覺得三哥說的不對，想了很久還是覺得該告訴二哥，元霸覺得三哥以后說不定會在背地里偷偷欺負二哥。”

李世民臉上還是掛著笑，溫柔的摸著弟弟的頭道，“元霸，這只是你三哥再和你玩罷了，當不得真，元霸以后不用管這些，任何事都交給二哥處理就好，元霸只要聽二哥的話，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那大哥二哥三哥還有爹就會很高興了。”

“元霸知道。”李元霸嘿嘿一笑，“二哥對元霸最好了，三哥有時候比較嫌棄我，爹感覺也沒那么喜歡元霸，大哥還好了，挺關心元霸的，但就是沒有二哥對元霸好，二哥對元霸好，元霸也要一輩子對二哥好，二哥讓元霸做什么元霸就做什么，二哥想娶誰家媳婦不同意，元霸幫你去搶。”

李世民大笑的摸著弟弟的頭，“元霸的心意二哥知道，但不能隨便搶別人的媳婦啊，呵呵，以后二哥要是跟大哥還有三弟起了爭端，元霸會幫誰啊？”

李元霸毫不猶豫，“當然是二哥！二哥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二哥，二哥想做什么元霸都會幫二哥，二哥就算想要爹一直說的人最重要最重要的命，元霸也愿意給二哥。”

李世民有些顫抖的將李元霸摟進了懷里。

“二哥知道，可惜，你走的太早了.......若當年是我在你身邊，必不會讓你落得如此下場。”

話語落下，李世民眼中出現了一抹寒意。

所以元吉，你我之間的帳，早晚都要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