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時光,彈指即逝。
云海天池深處,濃郁如乳的靈氣氤氳繚繞,卻再無法遮掩中心那道青衫身影散發出的沉凝氣韻。
秦風緩緩睜開雙眼,眸底深處,冰藍與暗紅神光流轉不息,最終歸于一片深邃如混沌的灰蒙。
七日調息,加上丹藥和混沌靈液滋養,不僅修復了硬撼龍隕魂影帶來的恐怖創傷,更將靈泉境八重巔峰的修為徹底夯實,隱隱觸摸到九重門檻。
那場驚世之戰的血火硝煙,似乎已沉淀為他底蘊的一部分。
圣女贈玉,星隕峰之約,是時候了。
秦風身影微動,咫尺天涯身法無聲流轉,一步踏出,便已跨越云海,來到星隕峰腳下。
眼前,并非尋常山徑,而是一片籠罩整座山峰、散發著刺骨寒意的晶瑩結界。
結界光暈流轉,冰晶符文明滅,足以凍結靈泉境修士的靈力運轉。
然而,就在秦風靠近的剎那,那森然結界如同擁有靈性般,無聲無息地向兩側分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晶瑩通道,寒氣收斂,仿佛在恭迎主人歸來。
秦風拾級而上,步履從容。
峰頂并非瓊樓玉宇,而是一片由萬載玄冰雕琢而成的廣闊玉臺,晶瑩剔透,寒氣刺骨。
玉臺中心,一道素白身影煢煢孑立,正是圣女云夢璃。
她依舊面覆輕紗,身姿窈窕,清冷如孤懸九天的寒月。
只是此刻,秦風敏銳的破妄金瞳捕捉到她周身玄冰氣息中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以及那雙望向遠方的冰眸深處,蘊含著一抹深藏的哀傷與疲憊。
“圣女殿下?!鼻仫L走至近前,聲音平穩。
云夢璃轉過身,冰眸落在秦風身上,眼底掠過一絲復雜:“你來了。”
她目光掃過秦風腰間,那枚用褪色紅繩系著、邊緣磨損、甚至缺了一角的古老青色玉佩,正安靜地懸掛在那里。
秦風會意,解下玉佩,遞了過去。
玉佩入手溫潤,缺角處更是顯眼,仿佛承載著無盡的滄桑。
“物歸原主?!彼_口道。
云夢璃并未立刻接過,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過玉佩粗糙的缺口,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追憶:“此玉…非我之物,乃是我兄長當年于一上古遺跡中,以命相搏所得;他臨去前…托付于我,說此玉關乎大秘,望我珍視…”
她的話語微頓,周身玄冰氣息不受控制地波動了一下,玉臺地面瞬間蔓延開細密的冰裂紋路,“可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族中有人覬覦此玉,尋不到,便污蔑我兄通敵…將他…將他…”
后面的話,她終究沒有說出,但那陡然降至冰點的殺意,以及指尖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色,已說明一切。
秦風默然,這玉佩竟還有如此沉重的過往。
他不由想起自己那渾渾噩噩的前十八年,與云夢璃兄長為護玉而隕落的命運,雖境遇不同,但卻皆讓人難以釋懷。
“往事如煙,圣女節哀?!?/p>
秦風沉聲道,將玉佩再次遞前,“此玉既然是兄長之物,殿下還請收回。”
云夢璃看著秦風平靜卻堅定的眼神,冰眸中的波瀾漸漸平息,她輕輕搖了搖頭,并未接過玉佩:“贈出之物,豈有收回之理?或許…此玉與你的緣分,比我更深;我兄長若知它能為圣地圣子所得,亦當欣慰?!?/p>
聞言,秦風也不再推辭,將玉佩重新系回腰間。
畢竟,如今的玉佩空間已衍生混沌靈液池,對他的修煉一途大有裨益。
既然受益于此,那屬于玉佩的這份因果,他承了。
旋即,他心念微動,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只灰撲撲、邊緣豁口的粗陶破碗。
碗底,盛著淺淺數滴渾濁的液體,乍看之下,與山野間雨后石洼里的積水毫無二致。
“殿下于危難之際援手之恩,秦風銘記。”秦風將破碗遞向云夢璃,語氣帶著一種極其自然的真誠,仿佛在分享什么了不得的珍饈,“山野陋泉,雖不登大雅之堂,卻也清冽解乏;殿下潤潤嗓子,聊表心意,莫要嫌棄?!?/p>
這反差感極強的“贈禮”一出,那些隱藏在星隕峰各處、或明或暗關注著此地的神念(宗主、長老、核心弟子),都不由得微微一滯,生出幾分錯愕與啼笑皆非之感。
圣子…這是在戲弄圣女?
還是真如此…率真?
云夢璃冰眸凝視著那破碗中的“濁水”,又抬眸看向秦風那坦坦蕩蕩、毫無作偽之色的眼神,一絲極淡的無奈與更深的好奇,壓過了心頭翻涌的舊恨。
她伸出素白如玉、不染塵埃的手,接過了那粗陋的陶碗。
這一舉動,再次讓暗中的神念為之側目。
素手如玉,破碗粗糲,濁水微瀾。
畫面充滿了荒誕卻又奇異的和諧。
在包括秦風在內的無數道目光注視下,云夢璃纖指微抬,以袖半掩,優雅而從容地將碗沿送至唇邊,檀口微啟,將那幾滴渾濁的“山泉”盡數飲下。
轟!??!
泉水入喉的剎那,并非預想中的清冽寡淡,而是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開天辟地之初便存在的混沌本源之力,轟然在她體內炸開!
這股力量并非狂暴肆虐,而是如溫潤的母氣,瞬間與她丹田最深處,那沉寂了不知多少歲月、連她自己都未能完全掌控的玄冰本源核心——
一股源自血脈、純凈剔透、卻又孤高寂寥的極致冰寒,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劇烈共鳴!
嗡!
云夢璃嬌軀猛地一震,面紗之上,那雙清冷冰眸瞬間瞪大,瞳孔深處,冰藍色澤被一股混沌的灰蒙之色瘋狂浸染!
一股無法抑制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悸動讓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壓抑的輕吟。
與此同時——
星隕峰頂,以云夢璃為中心,一道無法形容的璀璨光柱轟然爆發,直沖九天云霄!
那光柱左邊是清冷圣潔、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月華,右邊是厚重蒼茫、孕育萬物的混沌氣流!
兩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并非涇渭分明,而是水乳交融,彼此纏繞、旋轉、共鳴!
光柱之中,隱約可見一只翼展遮天的冰晶鳳凰虛影引頸長鳴,其翅羽揮灑間,灑落無盡月華;
而在冰凰下方,一副浩瀚玄奧、星辰生滅不息的混沌星圖緩緩鋪展,與冰凰之影交相輝映!
“唳——!”
“嗡——!”
冰凰清啼與星圖運轉的宏大之音,瞬間響徹整個玄云圣地!
天地失色,日月無光!
整個玄云圣地的天地靈氣徹底沸騰!
如同朝拜君王,萬道霞光從圣地的每一個角落—藥圃的靈藥、藏經閣的古籍、禁地的殘陣、甚至弟子們體內運轉的靈力—瘋狂地噴涌而出,化作七彩洪流,爭先恐后地涌向星隕峰頂,源源不斷地注入那通天徹地的混沌月華光柱之中!
恐怖的靈壓如同實質的海嘯般席卷而下,圣地內所有靈泉境以下弟子,無論身處何地,皆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心神劇顫!
靈海境長老們亦是駭然失色,全力運轉功法抵抗這源自生命層次的威壓!
圣地主峰深處,混沌氣繚繞的身影猛地睜開雙眸,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混沌共鳴?竟引動冰凰真源?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