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沈昭昭和趙九三聊天,時不時聽到身后傳來男人的咳嗽聲。
趙九三這人沒有什么差役的架子,人也話多,沈昭昭和他說著說著,壓根沒有留意身后是誰在咳嗽。
戰(zhàn)南星嗓子都快咳啞了。
那雙桃花眼瞪著前面一路熱聊的兩個人,恨不能瞪出火星子來。
“要不您歇歇?”戰(zhàn)平都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三公子怎么惹著三少夫人了,這邊嗓子都快咳得啞了,那邊人家連頭都不回一下。
“哎喲,下雨了是不是?”趙九三正說得帶勁,突然鼻尖一涼,伸出手指頭抹了一把。
沈昭昭也抬眼,還沒看清呢,連續(xù)幾滴雨點就落在了她的臉上。
“快些,撐傘,下雨了!”
“我的斗笠在哪兒?”
“趕緊戴上,喲,這雨來得急。”
隊伍不得不停下,買了油紙傘的趕忙拿出傘來。
沈昭昭也把斗笠扣在了頭上,想了想,抱著她買的雨布回頭找戰(zhàn)南星。
戰(zhàn)南星滿臉幽怨地看著她。
原來她還記著他啊。
他以為瞞著沈昭昭那本藍皮書是對她好,可是從昨夜到今日白天,她都不搭理他。
他難受得緊。
尤其是,他還得動彈不得地看著她一會兒和這個男人去街上采買,一會兒又看著她和另一個男人熱絡(luò)暢聊。
戰(zhàn)南星心里仿佛有千萬只螞蟻爬過,忍了這么久,終于見她過來搭理他了。
“沈昭昭,對……”
“快些躺下,”沈昭昭把雨布攤開,催促戰(zhàn)南星。
戰(zhàn)南星張了張口,他想道歉來著。
“快些。”沈昭昭皺眉。
老天爺可沒和他們客氣,豆大的雨點兒接二連三地砸了下來。
戰(zhàn)南星還想再說什么,沈昭昭可沒給他機會,一把將人推倒在擔架上,攤開雨布,把戰(zhàn)南星從頭到腳遮蓋得嚴嚴實實的。
嘩啦——
不一會兒,天地之間,雨霧彌漫。
戰(zhàn)南星被蒙了臉,有些焦急,他不是個能忍的性子。
既然想向她道歉,想同她和好,就拖延不得。
大手一把扯下蒙在頭上的遮雨布,任由大雨把頭臉都給打濕。
“沈昭昭——”
沈昭昭回頭,雨聲很大,蓋住了戰(zhàn)南星的說話聲,只能看到大雨中,他強撐著睜開眼,嘴唇開合著。
戰(zhàn)南星先道歉。
而后,猶豫了片刻。
沈昭昭生氣是因為他隱瞞了藍皮本子里面的秘密。
他原本是不想同她說的。
可是,他受不了她這樣不搭理他。
戰(zhàn)南星閉了閉眼睛,雨水落在眼睛里,澀得難受。
終于,他下定了決心告訴她:
“那個藍本子里面都是……”
嘩——
沈昭昭一把將雨布拉了上來,又一次把他的頭臉都給蒙了個嚴實。
“雨這么大,眼睛都睜不開了就別勉強自己啊!”隔著雨布,戰(zhàn)南星聽到沈昭昭大喊著說話。
隔著嘩啦的雨聲,沈昭昭的喊聲竟然也聽不太清楚。
戰(zhàn)南星突然就想到,他剛剛的道歉,她會不會沒有聽到?
雨布外,沈昭昭又在喊著說話:
“你一個病人,沒事別張著嘴接雨水喝!”
戰(zhàn)南星看著黑漆漆的雨布:……
罷了。
來日方長,有些話,等到天氣好了再同她說。
大雨中,流放的隊伍艱難地前行著。
江虎作為差役的頭子,時不時要兼顧各家的情況,從前巡到了隊伍的中段,看到了原本應(yīng)該盯著戰(zhàn)家的丁大牛。
“你咋個在這兒呢?不是讓你盯著戰(zhàn)家的嗎?”大雨聲中,江虎大聲吼著問道。
丁大牛雖然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可是架不住雨大,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
聽到戰(zhàn)家,他下意識地回頭,正好看到沈昭昭彎著腰,在同擔架上的戰(zhàn)南星說著什么。
丁大牛心底里,一股子酸水咕嚕嚕地冒。
他就避開這么一會兒,沈氏就被戰(zhàn)南星那個殘廢又拉攏過去了。
“丁大牛?”江虎瞇著眼睛,讓雨水不要淹進眼睛里,走了過來。
“頭兒,我就是覺得沈氏嬌小姐的脾氣太重了,不適合我,所以我避開她去。”丁大牛身體差了許多,走著喘氣,擺了擺手,“所以我和九三換了個班。”
江虎嘴角抽了抽,這原因……
大牛不會還惦記著沈氏救他之前把他衣服扒了的事兒吧?
“大牛,這沈氏有點本事,是個奇人,這奇人,手段多少都有些奇特……”江虎努力想要打消手下的誤會。
可惜。
雨大,聲兒小。
“頭兒,”丁大牛壓根沒有聽清江虎在說什么,自顧自地大著嗓門說道:“這沈氏平日里肯定嬌生慣養(yǎng)的,今日居然去布莊扯了一塊布說是能擋雨。”
“也不知道那布莊掌柜怎么欺瞞她的,等她出來,我都同她說了布不可能擋雨的,她偏不去退。”
“這不是浪費銀子么你說?”
“所以,我覺得這樣不懂得過日子的女子不適合我!”
丁大牛說得有理有據(jù)的。
江虎張口結(jié)舌。
跟人說就是一誤會,他兄弟也是賊要面子的人,要是知道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江虎嘆了一口氣。
罷了。
他抬眼,眺望了下不遠處的一處山坳,雨霧迷蒙,瞧不清楚,不過江虎清楚,那里有一處村落。
“大牛,你現(xiàn)在身體肯定不能跟我們一起去漠北了。”
江虎斟酌著語句。
“到時候天一冷,漠北那鬼天氣天天大風大雪的,你吃不消。”
丁大牛聽清了,瞪著眼睛,等著江虎往下說。
江虎指著前面山坳,“我有個拜把子兄弟是那個仙源村的里長,我們今日就在那兒留宿一夜。”
“明日我們繼續(xù)上路,你就留在那兒休整,待我們兄弟幾個把人送到漠北了,回京城的時候再來接你。”
大雨中,丁大牛張大了嘴巴。
他也想跟著頭兒和兄弟們一起去漠北的。
心里發(fā)苦。
他自己也知道,被蛇咬了之后,身體大不如從前了。
單單是從鎮(zhèn)上走到這兒,就喘得厲害。
不說路途遙遠,單說漠北那天氣,他鐵定吃不消的。
可是能怪誰呢?
是他自大,不聽沈昭昭的勸,沒把褲腿塞上茅草防蛇。
最后還是多虧了沈昭昭救他一條命,不然家中老娘都沒人照料。
現(xiàn)在后悔也沒用了。
丁大牛深吸一口氣,感受到肺部的脹痛,轉(zhuǎn)頭,最后看了一眼沈昭昭。
沈氏,是很好的。
可惜,與他有緣無分。
丁大牛念著沈昭昭的好,就拉著江虎,黑臉泛起紅,有些吞吞吐吐。
“你要說啥就說,咱們兄弟這么久了……”江虎很豪氣。
丁大牛下定了決心,目光真誠又決絕:
“頭兒,我就是覺得對不起沈氏!”
“人家對我一往情深,是我顧慮太多。”
“頭兒,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容她,她那嬌小姐的脾氣要吃虧的,你一路上多多照應(yīng)!”
江虎萬萬想不到丁大牛吭哧了半天是在說這個事。
他轉(zhuǎn)頭,看著一路上跌跌撞撞的人群里,走得雄赳赳氣昂昂的沈昭昭。
哪里有半分要他照應(yīng)的架勢?
“前面就要進村了,我得先趕過去。”
在丁大牛托孤一樣的目光中,江虎又一次選擇落荒而逃。
隊伍中,沈昭昭打了個噴嚏,抽了抽鼻子,看著前方不遠的山坳。
大雨傾盆。
隱隱可以看到一個小村坐落在山坳里,兩邊各自聳立一座山,山上裸露著黃土,巖石嶙峋,在大雨的沖刷下,有些碎石撲簌簌地往下滾落。
沈昭昭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