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見終于成功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徑直將手掌伸到他的面前,眨巴著眼撒嬌:
“澤公子不幫我看看傷口嗎?不知是否有碎石落在掌心里面了,疼得很呢……”
祁澤瞥了一眼,強(qiáng)裝鎮(zhèn)定:“沒什么大礙,用那瓶金創(chuàng)藥多涂幾次就好。”
阿允卻鼓起腮幫裝起可憐來:“怎么會是沒有大礙呢,剛剛阿允從那么高的域靈崖上直直摔了下來,差一點(diǎn)點(diǎn)就摔成泥巴了……”
聞言的那一瞬間,男子手中的湯匙“當(dāng)啷”一聲滑回青瓷碗中,濺起幾點(diǎn)甜湯,他猛地起身:“你!”
“公子不是剛剛問我怎么能這么快就回來嗎,因?yàn)槲沂菑挠蜢`崖上直接摔下來的……要不然我可能今晚天黑了還沒辦法回來這里……”
阿允繪聲繪色的描述道,完全沒察覺到祁澤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陰沉:
“澤公子是不知道啊,當(dāng)時(shí)若不是恰巧有一朵好心的云團(tuán)接住了我,公子可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不可胡說!”祁澤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竟如此緊張她,他厲聲喝住,甚至不敢聽她繼續(xù)說下去。
阿允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緒,只是被他突然惱怒的樣子嚇得不敢繼續(xù)出聲。
“即日起,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再私自下山!”祁澤神情肅然,語氣里透著不容違抗的堅(jiān)定。
之前分明是他一直趕她下山,現(xiàn)在竟霸道得將她強(qiáng)留在山上了?
阿允聞言驚得倏地站起,裙角掃得石凳發(fā)出輕響:那怎么可以!我還想到人間好好游玩呢!這大冰塊好端端地發(fā)什么脾氣?難不成是嫌棄我采的露水不符合心意……
可域靈崖靈氣充沛滋養(yǎng)了許多靈木靈草,那些露水更是匯集了天地之精華,她從小便是靠著汲取那里的露水才得以修煉成形的呀。
阿允的手指攥緊了自己的衣裙,臉上滿是委屈。她實(shí)在不知自己做錯(cuò)了什么,全然沒有了最初神色飛揚(yáng)的樣子。
祁澤看著她那模樣,才發(fā)覺剛剛自己反應(yīng)過激了,畢竟阿允是為了他才遭遇危險(xiǎn)。
可她才離開他的視線不到一日時(shí)間,竟將自己置于險(xiǎn)地!
他本是性情冷淡、沉著冷靜之人,卻在聽到阿允說她從懸崖摔下的那一刻慌了神。
男子心中訝異于自己的失態(tài):自己這是怎么了?
“澤公子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阿允以后會乖的……”女子弱弱地開口哄著,卻見他依舊臉色陰沉,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從前無論他言語多冷淡,阿允總是笑眼彎彎,此刻卻見她鼻尖通紅,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哭得跟個(gè)孩子似的。他喉結(jié)滾動兩下,暗罵自己方才語氣太重,偏偏嘴笨得連句軟話都擠不出。
阿允不管不顧地抹著眼淚,晶瑩的淚珠斷線般簌簌滑落,看的他心尖發(fā)顫。
“……剛剛是我不好。”他愁得眉頭擰成墨結(jié),指尖輕輕碰了碰她顫抖的肩膀,“別、別哭了,我……以后不會再兇你了。”
阿允一聽,哭得更大聲了。又順勢往祁澤的肩膀一靠,拽起他的衣袖就著眼淚鼻涕一通亂抹。
祁澤吃了一驚,她竟敢!
罷了,怪就怪自己剛剛實(shí)在過分,老實(shí)受著吧。
他抬起手想要輕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又覺得不可失禮,只能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
就那樣像根柱子一般直愣愣地站定,任由那哭得跟花貓似的阿允在他的肩膀上亂蹭。
阿允低頭靠著他,抽泣著問:“澤公子是不喜歡阿允采的露水嗎?”
“我……喜歡……只是,我不希望你再為我涉險(xiǎn)了。”祁澤終于將生氣的緣由說出口,“剛剛是我態(tài)度不好,我跟你道歉。”這一刻,他顯得格外的溫柔。
阿允聽了偷偷一笑,心里想著:原來是擔(dān)心我,早說嘛。看來這大冰塊雖然沒有師父之名,倒是有幾分師父的樣子。
阿允垂首偷笑著抿緊唇瓣,肩頭輕顫。祁澤卻誤以為她仍沉溺于悲傷中,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山下貨郎說......甜水能解愁......要不,我的這份也給你?”
“好啊!”阿允一聽到吃的就來勁兒,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來。
祁澤見她終于止了抽泣,趕緊將自己的甜湯輕推至她的面前。
女子眉眼彎彎端起碗,甜湯入口時(shí)笑意漫上眼角。祁澤這才突然意識到:糟了,被她拿捏了!
不過像她這般容易滿足倒也多了幾分快活,未嘗不是件好事。男子暗自思忖,指尖悄然掠過桌面,將那青瓶卷入袖中,仿佛那是他偷來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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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時(shí),阿允已在庭院中晃悠。
她看著日影算準(zhǔn)了時(shí)間,隨即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里面?zhèn)鱽硪铝夏﹃穆曧懀⒖糖辶饲迳ぷ樱骸皾晒樱袢仗鞖馍鹾茫蝗缥覀兿律健?/p>
“不去。”門內(nèi)傳來冷淡的回應(yīng)。
阿允撇撇嘴:怎的又是冷冰冰的樣子了。
她執(zhí)著地又敲了敲門:“我涂了公子昨日置于我桌上的金創(chuàng)藥已好了大半,公子不看看嗎?”
祁澤這才打開門,見她掌心的傷口愈合,心里分明松了一口氣,口中卻是一副淡淡的語氣:“我在昨日那金創(chuàng)藥中新添進(jìn)了兩味藥,功效應(yīng)該是比之前還要好些。每日早晚須各涂一次,不可偷懶。”
可阿允的心思哪真在這傷口之上。
男子話未說完,阿允已墊腳湊上他的跟前來:“昨日哭得傷心,不慎弄臟了澤公子的衣裳,都是我不好!不如我陪公子下山買件新衣?聽說壹輕城的綢緞莊……”
“你倒是會找借口。”祁澤看著她亮晶晶的雙眼,想起昨日她為了自己取露水所受的傷,自己卻惹她落淚,心下一軟:“罷了,只此一次。”
阿允歡呼一聲,拉起祁澤的袖子就要往外走:“澤公子,那我們快些走吧!”
祁澤看著她拉起自己的衣袖,竟也沒有再說“男女授受不親”的話,只是說了一句:“到時(shí)跟緊我,別走丟了。”
阿允的笑容堆積在臉上,連連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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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暮云村后繼續(xù)往東南方向走三里地,便來到了壹輕城。
城里的早市熱鬧非凡。阿允歡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她一會兒擠進(jìn)雜耍班子,一會兒停在糖畫攤前,祁澤不得不時(shí)刻注意她的動向,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丟了。
“澤公子快看!”祁澤正幫她付完銀子,下一瞬阿允便將其中一個(gè)糖人硬塞進(jìn)祁澤掌心,“這糖人是不是像極了你?”
祁澤垂眸望著手中那個(gè)繃著臉的糖人,嘴角抽了抽:“不像。”
“明明就一模一樣!”阿允拽著他的手腕往上抬,糖人被舉到他臉側(cè)。
她的目光在他冷肅的眉眼與糖人僵直的表情間打轉(zhuǎn),忽然“撲哧”笑出聲,“太像了,連蹙著眉的樣子都……”
話音未落,街角突然傳來鑼鼓聲。一個(gè)戲班子剛搭好戲臺,朱漆布告上墨筆寫著:今日上演《紅顏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