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招兵場景，不過是張貼一張通告，擺上一張簡陋的桌子，便開始對前來應征的人逐個登記造冊。

然而，龍天此番招兵，方式卻別具一格。

除了按慣例張貼通告，還在空曠的場地上支起二十口大鍋。

鍋下，木柴熊熊燃燒，鍋里燉著剛宰殺的五頭肥豬。熱氣裹挾著肉香，裊裊升騰。

不遠處，十來個荷槍實彈的士兵神情嚴肅，站崗放哨。

更遠處，烏泱泱的人群像潮水般涌動。

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一個個眼睛瞪得滾圓，直勾勾地盯著大鍋里翻滾的豬肉，仿佛一群餓狼，嘴角不自覺地流下口水。

若不是有士兵維持秩序，恐怕他們早已如餓虎撲食般沖過去搶奪豬肉。

隨著時間流逝，肉香愈發濃郁，被香味吸引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龍天瞧準時機，拿起鐵喇叭，扯著嗓子對著眾人喊道：“香么？”

人群中，雖然有人心有不甘，但還是三三兩兩回應道：“香。”

龍天緊接著又問：“想吃么？”

這一次，眾人的聲音如雷鳴般響亮：“想！”

龍天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容，繼續鼓動道：“只要你們加入保安團，天天都能吃上這噴香的豬肉，而且還有大洋拿！怎么，還在猶豫？難道是這豬肉不香？”

頓了頓，他一腳踢開身旁箱子的蓋子，白花花的銀元瞬間映入眾人眼簾。

“安家費二十塊大洋，外加一百斤大米，只要加入，立馬兌現！”

這一幕，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千層浪。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雙眼閃爍著貪婪的光芒，試探著問道：“真給？”

龍天眉頭一皺，佯怒道：“當然！你們覺得我會騙你們？”這些天，他一直開倉放糧，賑濟周邊的災民，不就是為了贏得這些人的信任嗎？

見眾人還在猶豫不決，龍天略作思考，揮手示意手下撈出一塊豬肉。

剎那間，空氣中的肉香愈發濃烈，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

終于，人群中一個叫龔永華的漢子再也按捺不住，大聲吼道：“不管了，老子要吃肉！不就是當兵打仗么，反正去哪兒都是當兵，這個兵我當定了！”說罷，他大步流星地朝著征兵處走去。

待龔永華填好名字，立刻有人端著盛滿豬肉的瓷碗遞到他面前。

龔永華看著碗里色澤誘人的豬肉，再也顧不上形象，狼吞虎咽起來。

龍天見有人帶頭，親自拿著二十塊大洋遞過去，笑著叮囑道：“別急著吃肉，先把安家費領了。等會兒還有一百斤大米，記得拿回去。”

龔永華雙手顫抖著接過銀元，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連聲道謝：“謝謝，長官！”

其他人見大洋真的兌現了，紛紛交頭接耳，相互對視一眼后，如同潮水般朝著征兵處涌去。

那些許久沒吃過肉的人，一邊跑一邊罵罵咧咧：“瑪德，不就一條爛命么？老子豁出去了！”

“反正都是死，還不如先吃飽再說！”

“大爺的，至少這位爺給的好處不少，算了，去哪兒都是當炮灰?！币粫r間，征兵處被圍得水泄不通，熱鬧非凡，龍天看著這一幕，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

“咦，瘸子？”正當龍天準備離開時，不經意間看到一個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被身后的人推搡著向前挪動。

龍天心中一驚，心想正常情況下，傷兵要么退役返鄉，要么在傷兵收容所療養，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再仔細一看，男人身上穿的似乎是川軍的衣服。

與此同時，征兵處傳來一陣爭吵聲。

負責登記的廖誠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子，疑惑地問道：“受傷了？怎么不在傷兵收容所養傷？”

男子名叫孟煩了，他一臉真誠地回答：“收容所里沒有藥，留在那兒就是等死。聽說這里招兵給安家費，我就想著能不能拿點安家費，把屁股上的傷口治好?！?/p>

廖誠聽后，再次打量孟煩了的穿著，心中覺得他的話倒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在這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正常藥品都優先供應給精銳部隊，傷兵收容所缺醫少藥是常有的事。

廖誠面露難色，心想這傷兵的傷能不能治好還是個未知數，即便招進來，用處似乎也不大，他們完全可以招到更健康、更優秀的士兵。

就在廖誠猶豫不決時，龍天走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孟煩了，心中確認此人身份后，果斷地對廖誠吩咐道：“登記吧。”

“是，長官。”廖誠聽到命令，立刻點頭，開始為孟煩了登記。

“姓名，職務。”

“孟煩了，川軍團中尉副連長?！泵蠠┝巳鐚嵒卮?。

廖誠聞言，不禁抬起頭，驚訝地多看了孟煩了幾眼，沒想到還是一名軍官，但隨后又快速記錄下來。

“可以了，去那邊領安家費吧?！绷握\說完，遞給孟煩了一張卡片，示意他拿著卡片去領取安家費、軍服等物品。

“下一個。”

這時，一個頭發蓬松的老頭子走了過來。

廖誠瞧了一眼，忍不住說道：“大爺，您這歲數都超過五十了吧？怎么不回家享清福，還來湊這熱鬧？”

老人名叫郝西川，他賠著笑臉說道：“長官，我是獸醫，您看……”郝西川心里清楚自己年齡偏大，但龍天給出的條件實在太誘人，讓他實在不甘心就這么離開。

廖誠皺了皺眉頭，耐心勸道：“大爺，您還是回家養老吧，沒必要來摻和。打仗有我們這些年輕人就行了。”

廖誠心里明白，龍天一直有入緬作戰的計劃，異國他鄉，生死難料，讓一位老人去冒險，實在不合適。

“廖誠，讓他參加吧?！饼執斓穆曇粼俅蝹鱽?。

龍天認出了郝西川，心想他來這里，大概率是因為孟煩了，這兩人平日里形影不離。

“是，長官?！绷握\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服從命令，開始為郝西川登記。

這邊，龍天笑瞇瞇地走到孟煩了面前，半蹲著身子，問道：“孟煩了，你這條腿還想不想治好？”

此時，孟煩了正捧著碗，狼吞虎咽地吃著肉。

這些日子，他在傷兵收容所里只能靠吃芭蕉葉充饑，早已受夠了。

此刻面對美味的豬肉，他全然顧不上其他。但聽到龍天的話，他瞬間停下手中的動作，瞪大雙眼，眼中滿是震驚與期待。

畢竟，誰都不想一輩子拖著一條瘸腿生活。

“咳咳，長官，我的腿能治好？”孟煩了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為了治療這條腿，他不僅花光了所有積蓄，還四處尋醫問藥，可結果卻不盡人意。

磺胺只能暫時緩解癥狀，想要徹底根治，談何容易，至少在傷兵收容所里毫無希望。

“當然，你覺得我會騙你？”龍天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孟煩了。

“那需要我做啥？”孟煩了心中疑惑，他覺得龍天既然要幫他治腿，肯定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