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狂牙城城主府內。
聽著耳畔傳來的偵察兵匯報的,位于法奧肯南部展現的四師,如今已經在盟軍的進攻下全軍覆沒,且敵軍大部隊目前正在北上朝狂牙城趕來的消息。
自從在昨夜收到可可比亞戰線潰敗戰報,便從銀石礦坑匆忙趕來的多蘭中將,此時的心情可謂是差到了極點。
尤其是在想到此時南部朝己方進發的盟軍指揮官的名字后,他整個人幾乎都快要忍不住感到抓狂。
維多利亞王國的啟明星——羅克希·桑卡斯特。
這個自從踏入戰場,便從未出現過任何敗績。
甚至連帝國被無數人稱之為白發魔將的多瑪姆,也在與對方的交手中,都因為對方那足以稱之為變態的靈心術式,而接連吃癟。
這種注定名留青史的存在,讓哪怕是不怎么在意軍事的多蘭,對這個女人的名字也都感到如雷貫耳。
在多蘭的預想中,他的一生本來不該跟這種恐怖的怪物產生任何交集。
畢竟像他這種本身就沒有任何軍事才能的人,要是有一天會被帝國派去和對方交手的話,那么帝國也差不多要到了亡國的時候了。
“但為什么,為什么這個怪物會來到這處明明是盟軍完全占優的戰場?”
“情報中不是說這個怪物從來不喜歡打順風仗的嗎?”
坐在城主座椅上的多蘭只覺欲哭無淚,甚至整個人都已經生出了想要直接跑路的沖動。
畢竟對于自己的指揮能力,他還是有點逼數的,對上盟軍普通的將領,他還能靠著燒錢的打法,以炮火洗地的方式來阻攔對方的進攻。
雖然等到炮彈快要打沒,他就得提前準備跑路,但那至少也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到時候就算撤退,他也能以敵軍火力太猛,獨立3師無法抵御對方進攻為由,從而規避掉被送上軍事法庭接受審判的風險。
但這個前提是,他應對的得是普通的將領,倘若換成羅克希的話,那么多蘭覺得,在應對這個怪物中的怪物時,怕是還沒等他拖延時間,對方就能以他完全看不懂的操作,輕而易舉地將狂牙城攻陷。
并且,速度絕對會快到讓他難以想象。
而這也是他此時感到糾結的原因。
留下來拖延時間,等于大概率會被對方斬殺。
但直接逃跑放棄法奧肯戰場的話,則是會給第三海軍成功撤離的理由,進而把黑鍋背在自己身上。
到時候非但沒能完成沃爾夫首相的要求,自己反而會因為提前跑路,而被皇帝陛下監察部隊逮捕,并被送往軍事法庭接受審判。
在葬送了法奧肯戰線主導權的罪責下,到時候就算是自己老爹也保不住自己。
所以,眼下顯然已經成死局了啊!
意識到自己當下處境的多蘭頓時急的站起身,連平常習慣性的裝酷都忘了。
整個人當即黑著老臉在原地不停來回踱步,腦海也不斷浮現逃跑和拖延兩個念頭。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一臉焦急的副手托比上校卻快步闖了進來。
似乎是一路疾馳過來的,對方此時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在雙手扶著膝蓋喘息了一會后,接著托比便說出了一個讓多蘭當場一愣的消息:
“多,多蘭將軍,不好了,約翰·馬斯洛剛剛率領1師的剩余部隊,乘坐第三海軍的軍艦,于五分鐘前抵達了金獅子領的港口,目前正朝著狂牙城趕來。”
“通過對方在鐵馬山戰線的動作,我有理由懷疑那個瘋子可能想要奪走獨立3師的軍隊指揮權,簡單來說,那個混賬絕對是奔著您來的,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啊,將軍!”
說完,托比整個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事實上,自從糊弄約翰離開后,在多蘭的吩咐以及軍務部的指令下,托比就一直密切關注著位于法奧肯北部戰線的1師傳來的戰報。
自從數天前收到托尼中將受傷靜養,以及麥克斯上校也莫名因為夜晚喝水而摔下樓梯,被迫讓出統兵權后。
托比便意識到,約翰·馬斯洛肯定是對1師展開了奪權!
否則根本無法解釋后續1師接連傳達給己方的虛假戰報。
什么擊潰敵軍援軍,什么覆滅第七軍團。
這種一眼假的勝利情報,要是真的,他直接當著全軍的面表演生吃一噸屎!
而且還是帶湯的那種!
因此,托比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確定,所謂的獲勝情報基本上都是假的。
畢竟第七軍團和己方的1師級部隊可是有著整整四倍的兵力差距。
再加上敵軍的主將乃是有名的王國老將,指揮能力和帝國的五位名將比起來完全不分伯仲。
就算約翰·馬斯洛是個天縱奇才,他也絕不可能在那位風流上將手中如此輕易地完成絕地反擊。
再說了,就算第七軍團的主將不是弗蘭克,而是和多蘭將軍一樣的酒囊飯袋,甚至把敵方四萬多的兵力全都換成四萬頭豬,這幫敵軍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便被約翰·馬斯洛徹底剿滅才對!
所以毫無疑問,這個戰報絕對是假的!
唯一能解釋了的一個說法,只能是所謂的第七軍團壓根就沒出現過,或者是只出現了一支小型部隊。
而約翰·馬斯洛只是通過援助,從晨星氏族的師部手中救下了1師,又打掉了敵軍的這支先遣部隊,最后依靠魔導兵的恐怖戰力,進行了奪權,從而成為了1師名副其實的掌控者。
之后則是通過故意謊報軍情,以殺良冒功的形式,屠殺了馬蹄城的獸人賤種,并以此來制造出了大獲全勝的假象。
甚至為了避免被檢舉,對方還暗中和第三海軍串通好口供,以分享功勛為由,說服了身為第三海軍統帥的鮑勃元帥,讓對方主動退出了位于艾肯海域的海上戰場。
從而將殲滅了敵軍一小部分士兵的戰況,給杜撰成了這壓根就不存在的絕地反擊的戰役。
這幾乎無法用狂妄來形容,簡直可以稱之為膽大包天!
雖然托比也知道,自己的這個猜測存在不少漏洞,但和相信那一眼假的戰報相比,托比覺得自己的判斷才更符合常理。
不過對他來說,約翰·馬斯洛為什么敢公然謊報軍情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對為了戰功連腦袋都不要的瘋子,他們獨立3師接下來到底該怎么做!
一旦走錯一步,輕則會被對方奪權,成為對方手中的傀儡,重則是會被對方直接滅口。
畢竟他們雙方屬于對立的黨派。
而這次被沃爾夫首相派來送死的這倆人,幾乎都恨不得弄死他們這些守舊黨,而眼下敵軍北上進攻狂牙城的舉動,又正好能夠成為一個完美的黑鍋。
如果換成是托比的話,他肯定也會這么干。
該死的,怎么越想越感覺這次死定了呢?
越想越覺得脊梁骨開始不受控制往上冒寒氣的托比,在眼神一陣閃爍后,接著便咬牙朝著若有所思的多蘭建議道:
“將軍,我覺得,與其等約翰·馬斯洛趕過來通過兵變奪走您的統兵權,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把他給拿下!”
“我有個想法,這次約翰·馬斯洛不是宣稱他們覆滅了第七軍團拿下了大勝么?既然對方打算謊報軍功,那么咱們不妨將計就計,給他準備個慶功宴!”
“在慶功宴開始前,我會提前讓人在飯菜里下好迷藥,等到酒宴到了中旬,藥效開始發作后,屆時將軍您只需摔破酒杯作為號令,我便直接率領咱們獨立3師的精兵從門外殺入,直接讓人取下約翰·馬斯洛的狗頭!”
“屆時咱們不光不用擔心兵權被奪取,而且還能順勢揭穿對方聯合第三海軍一起殺良冒功的謊言,正好逼迫鮑勃·艾利爾為您所用,協助您一同抵抗那群該死的盟軍,然后趁機撤離。”
“如此,豈不美哉?”
說完,托比先是一臉狠辣地做了個梟首的動作,旋即臉上也露出一抹得意的陰險笑容。
這一刻,托比覺得,在自己通過急智想出來的殺招下,被自己恐怖計謀給驚到的多蘭中將此時一定會把自己當成百年難得一遇的人才,甚至會因此給自己升官也不一定!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畢竟,自己可是多蘭中將手中唯一的一名人才啊!
哼哼哼!
‘這蠢豬哪來的這么多餿主意?怎么老是變著花樣作死?’
看著故作睿智,實則蠢態畢露的托比,多蘭只覺滿頭黑線。
甚至都懶得訓斥對方的愚蠢。
先不說約翰·馬斯洛有沒有那個膽子謊報軍情,光是這事涉及到鮑勃元帥,他就知道,覆滅第七軍團一事,大概率是真的了。
畢竟能夠在帝**方和自己老爹一樣當上上將這種級別的存在,對方又怎么可能會被約翰·馬斯洛這種毛頭小子輕易糊弄過去?
更何況對方還是奧斯坦恩大元帥親自帶出來的,幾乎和弟子沒有任何區別。
無論是謀略和心機,都是他拍馬也趕不上的。
見到這種老怪物他不繞著跑就好了,怎么還敢主動拔對方的胡須?
多蘭覺得,要是真按照托比的餿主意這么做了,到時候別說挾持對方,怕是他剛讓人把下迷藥的飯菜送上去,他自己就要直接被對方身邊那位瘟疫之首給當場按死,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也就只有托比這個只有些小機靈,根本分不清大事的蠢貨,才會把元帥級別的人物給當成沒有遠見的蠢豬。
更是把對方身邊的警衛部隊當成可以隨便糊弄的存在。
“果然,回頭還是讓這白癡去挖礦隊當監工得了,省的哪天給自己惹一屁股麻煩,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著一副蠢豬模樣的托比,多蘭也懶得罵對方了,而是默默在心頭給對方直接從警衛團團長給擼到了底層小頭目。
甚至,如果不是考慮到對方和他的確有著那么一層薄到近乎沒有的血緣關系的話。
多蘭都打算讓對方直接跟獸人奴隸一起去挖礦了。
畢竟對于這種潛在的危險,提前扼殺才是最好的決定。
“不過,說起來,托比這家伙蠢歸蠢,剛剛他的那番話倒是點醒了自己。”
仿佛想到了什么,看著地圖的多蘭,目光開始逐漸變得有些閃爍:
雖然直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知道約翰·馬斯洛到底通過什么樣手段完成了絕地反攻,并將第七軍團徹底覆滅。
不過,看對方這架勢,貌似是不準備跑路,反而想要和羅克希正面硬剛?
要是這樣的話,那自己反倒是能操作一下了!
比如,主動把兵權讓出去,并以中將的名義,讓對方率領部隊和敵軍死戰。
自己則是帶著精銳部隊以清掃敵軍的名義前往金獅子領西部,繼續監督銀石礦坑的開采工作。
如果最后約翰·馬斯洛戰敗,那么自己不光能順勢把黑鍋扣在對方頭上,順便還能以無力再戰為由,直接帶上開采好的礦石乘船跑路,直接規避掉上軍事法庭的風險。
到時候就算是沃爾夫首相,也沒什么可以指責自己的,甚至自己還能因為‘拼命抵抗’,而受到對方的青睞也不一定。
至于對方能打贏羅克希的情況,先不說在敵軍一個軍團外加兩支獸人師部的情況下,敵我雙方兵力差距將近有七倍,約翰·馬斯洛再怎么天才,也很難打贏對方。
再者,就算對方真用他無法理解的戰術打贏了羅克希,那么這個結果他也完全可以接受。
畢竟,只要他不跑路的話,那么這場戰役名義上的主將就還是他多蘭·貝亞特。
而戰功歸上司所有,責任由下屬承擔的這個道理,只要在帝國從過軍的人,想必都懂。
屆時他完全可以把這份勝利獨占,并成為最大的贏家。
雖然最后大概率會因為沒能完成沃爾夫首相的任務,而遭受內閣的反制,甚至丟掉軍團長的職位,但那又如何?
畢竟他本來就不想進入部隊,更不想當這沒有任何自由可言的狗屎中將,要是真能順勢跳出軍方轉向政界,甚至是研究院的話,他簡直不要太滿意!
更何況,對于這些軍功上的得失,多蘭其實根本不在乎。
對他來說,戰爭也好,和平也罷,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搞到錢。
他喜歡研究礦脈,喜歡看漂亮女人在自己面前跳舞,同時還享受在舞會結束后,給這群表演的舞女豪氣撒錢時,得到她們發自內心贊美的感覺。
在他看來,這是比毫無藝術感的交媾活動要更為高級的愉悅。
當然,在諸多的愛好中,他最熱衷的,還是對高質量的美食的追求。
而他的這些愛好這些都離不開大量的金錢。
但古板的父親一向都認為他的這些愛好只是不務正業,甚至每次見面交談的時候,都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他。
連帶著族人也都在背地里暗暗嘲笑他是貝亞特家族的恥辱。
這些多蘭都看在眼底,只不過對于性格古板,無法接受新興事物的族人,他不屑于辯解。
在多蘭看來,和帝國內的那群沒有任何品味,只知道沉浸在原始**之中,根本不懂得藝術為何物的下級貴族們相比。
多蘭覺得他才更像一名真正的貴族。
一名脫離了物質**,有著精神層面的高等追求,且配得上一位藝術家名號的貴族!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親是貝亞特家族的族長,且家族的軍權必須被嫡系掌握,才能確保安全的情況的話,那么多蘭怕是早就在學院畢業后,以拓荒騎士的名義去開創屬于自己的領土了。
畢竟,即使廢物如他,也一直渴望著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未來。
而不是一直活在父親和家族的陰影之下。
想到這,多蘭忽然有些感傷起來,他開始有些懷念當初上學的時候喊著康拉德學弟一起逃課品嘗美食的日子了。
那種歡樂的時光,那種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追求精神滿足的歲月,讓他知道現在在回想起來還莫名有些感動。
想必,康拉德學弟的想法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吧。
只可惜,最后身為摯友的他們都因為家族的逼迫,而走上了自己最不喜歡的道路。
他被家族的軍權拴住,成為了一名該死的中將。
而對方則是成為了被無數人鄙夷的拷問官。
甚至還因為所謂的均衡教條,和親哥哥成為了政敵,搞得每次見面都火藥味十足。
說真的,這種被規劃好的人生,真的有什么意義嗎?
“果然,等到這場戰爭結束,回去還是和老爹好好聊一聊爵位繼承的事吧,如果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話,那么自己倒是可以另做打算。”
“另外,聽說布朗王國近期貌似流行著一種新型的壯陽藥,貌似效果很強的樣子。”
“那群商人宣傳的標語是八十歲老頭喝了都能迎風尿三丈,回頭干脆讓人給自己弄來一點,等到這次的狗屎戰役結束,如果和老爹沒有談攏的話,自己就直接找機會灌在老爹的酒里,看看能不能給自己搞個弟弟出來。”
“要是真成了的話,自己也就不用被這該死的兵權栓一輩子了。”
“當然,這事得做的隱蔽點,不然的話,一旦被老爹察覺,怕不是還沒等自己計劃成功,自己就要被老爹給打斷雙腿。”
多蘭心頭思量著,為了自己充滿藝術和激情的未來,他決定在自己的奇思妙想下鋌而走險一次。
不過,和為了實現自由而冒險嘗試相比,多蘭覺得,眼下對他來說,最關鍵的則是處理好接下來的軍權交接,以及銀石礦坑的隱蔽挖掘一事。
不然的話,他一切對未來的規劃,可能都將因此而化作泡影。
想到這,多蘭頓時來了精神,隨后沒有理會仍舊出著各種餿主意的蠢豬副手,他沉思了一會,很快腦子便誕生出了一個天才的想法。
接著不等白癡托比繼續廢話,他便直接摘掉臉上的蛤蟆鏡,隨后大手一揮道:
“別廢話了,托比,現在,我命令你,立刻讓人給我找三床被子過來,要最厚的那種!”
“呃,沒問題將軍,只是您要這些是……”
“我要裝病!”
“啊?”
迎著托比呆滯的目光,身材壯碩而魁梧,面容健康而有光澤,一看就知道比常人健康無數倍,眼中閃爍著智慧之光的多蘭中將,當即表情自信地再度開口道:
“沒錯,我,多蘭·貝亞特,因為水土不服而患病已久,無法繼續率軍和敵人對抗,因此,我要在對方奪權之前,以主將的名義,任命對方接替我完成后續的指揮!”
“讓那幫革新派的白癡和盟軍去狗咬狗,從而坐收漁翁之利!”
“這,才是我想要執行的天才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