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約翰閣下!”
聽到這話,伊恩臉上當即一臉的欣喜,但心頭對于面前這名和他同樣有著仙秦血脈的帝國新星,卻變得更加戒備和警惕起來。
同時在想到自己的另一層身份,以及在瓦爾登戰(zhàn)役的情報中,這位約翰少校展現出來的對間諜那近乎可以稱之為登峰造極的審問手段后,他的一顆心,也不由得開始感到有些不安起來。
沒錯,他伊恩·格朗特,是一名間諜。
不過他卻并非是盟軍的間諜,而是一名守舊黨安插在第三海軍內的間諜。
更確切地來說,他是一名守舊黨的外圍諜報成員。
先前,在支援帝國北部戰(zhàn)區(qū)的情報中,盡管鮑勃元帥已經提前預判了己方行進路線大概率會被守舊黨的人出賣給盟軍,而進行了多次的路線變動。
但最終還是被盟軍的潛艇部隊提前攔截,這其中的主要原因,就在于身為驅逐艦領航員的伊恩身上。
是他在得到了來自守舊黨的授意后,通過自身的‘鮫人之歌’的術式召喚出了海洋中的魔物,并偷偷將情報利用海洋魔物,將第三海軍最新的行動航線情報呈送了出去,最終才導致第三海軍被盟軍成功于海面上攔截。
并且,在這次第三海軍支援法奧肯的任務中,他也被安排了相應的監(jiān)視和情報呈送工作。
在確定第三海軍即將覆滅后,屆時會有專門和他接頭的守舊黨成員帶他與多蘭中將完成匯合,并成功撤離出這處注定失敗的戰(zhàn)場。
最后通過他這次為守舊黨所作出的貢獻,他便也能成功得到守舊黨的信任和青睞,依靠自身的術式,一躍成為守舊黨諜報部門的高層,進而依靠守舊黨的名義,對處于摩西里斯公爵派系下的埃里克·嘉曼拉子爵展開復仇,從而讓自己含冤而死的父親得以瞑目。
在伊恩原有的規(guī)劃中,事情本該這樣發(fā)展才對。
但自從面前這位于瓦爾登戰(zhàn)場脫穎而出的帝國新星到來后,一切就都變了。
位于法奧肯海灣,由于水土不服以及其余因素,而大敗的己方陸軍部隊,卻在對方的率領下一路告捷。
不僅成功擊潰了敵軍的101師,而且還以堪稱奇跡般的手段,將數量多余己方數倍的第七軍團徹底覆滅。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見證了那滔天的洪水將上萬名敵軍盡數吞沒殆盡的話,那么伊恩根本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竟能有人僅憑自身的戰(zhàn)術,便能將一場戰(zhàn)爭徹底逆轉。
哪怕是那位被無數人稱之為‘王國啟明星’的盟軍指揮官,也從未達成過如此駭人的成就。
不過和這位帝國新星恐怖的戰(zhàn)術能力相比,最讓伊恩感到不可思議,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惶恐的,則是對方竟直接道破了他的家族獨有術式,并直接跨兵種讓鮑勃元帥親自下令,讓他動用全力幫助第三海軍完成后續(xù)的支援任務。
他不明白對方為何能夠知曉他的術式,并且還如此篤定他能夠達成這個支援任務。
但伊恩明白,這是約翰·馬斯洛對他的警告,同樣也是對他展開的一場測試。
倘若他拒絕,那么在這位仿佛能夠知曉世間一切隱秘,宛如鬼神一般的恐怖男人面前,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所以在得知任務下達后,他不得不在軍隊內頭一次將自身的術式給展現出來,并且毫無保留地幫助第三海軍完成了后續(xù)的支援任務。
但在治療中醒來后,看到那率領著只服務于鮑勃元帥的特殊醫(yī)療部隊,在名義上有著生命之手的稱號,但在成為海軍上校前,曾在陸軍部隊中利用過毒素,將一所城鎮(zhèn)的敵軍盡毒殺,被敵軍稱之為‘瘟疫之首’的卡姆伯特后。
伊恩便清楚地知道,那位智慧卓絕的鮑勃元帥,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
之所以沒有立刻派人對自己展開審問,不過是對方想看看,約翰·馬斯洛對自己有什么安排罷了。
換言之,這次他與約翰·馬斯洛的會面,并非是普普通通的交談,而是一場審問。
一場,關系到他能否存活下去的審問!
而在這種可以輕松識破敵軍間諜,并以近乎神跡般的手段輕松奪下巴哈姆特小鎮(zhèn)的惡魔審問官面前,已經破綻百出,且沒有真正接受過反審訊訓練的自己,真的能活著走出對方給自己精心布置的這場審問么?
“!”
在腦海中瞬息間理清一切的伊恩,目光不由得變得閃爍起來。
此刻,他的心頭開始不斷出現各種念頭的交鋒。
甚至誕生出了挾持約翰·馬斯洛,以對方為人質完成逃離的想法。
畢竟,在完成對仇人埃里克的復仇前,他不能就這么死去,而他也絕不允許自己死在這種,對他而言毫無意義和價值的高層間的博弈之中!
然而就在伊恩心頭殺意漸起,打算冒險嘗試一番時。
這時候,約翰·馬斯洛的聲音卻緩緩傳入了他的耳畔。
明明語氣十分平靜,但卻恍如一道恐怖的雷霆,瞬間便撕裂了他所有的念想和沖動:
“對了,伊恩,說起來,你母親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約翰面帶微笑地看著面前這名頭頂浮現出‘殺意’情緒的曾經的戰(zhàn)友,明白對方心頭到底在思慮什么的他,并沒有感到緊張,反而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在抿了一口后。
接著便朝面前臉色莫名變得慘白的伊恩隨口道,語氣平和,好似就像一名好久不見的故友在詢問對方的家庭近況一般:
“我聽說,格朗特家族近期似乎打算重新拾起珠寶生意了?嗯,鮫人的淚珠凝聚而成的珠寶的確是些好東西,不僅能夠安養(yǎng)心神,而且由于凝聚時的情緒不同,所產生的色彩也存在差別,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可惜生產鮫人之淚不僅需要對應的情緒,而且還會損傷自身的術式回路,以格朗特家族目前的人數來看,形成規(guī)模化怕是有些困難。”
“但凡和過去一樣出現意外的火災,或者是盜賊劫掠事件的話,怕是不等重新把這個產業(yè)做起來,格朗特家族就會徹底走向衰敗,難道不是嗎?”
說完,約翰便自顧自地再度倒了杯咖啡,隨后操控著魔力,將手上的這杯咖啡平移到了餐桌對面的伊恩身前。
先是朝面前的故友微微一笑,接著他便伸手示意道:
“抱歉,抱歉,突然這么詢問你可能有些冒犯,要是我有什么說的不對的地方,還希望伊恩少尉你海涵一下。”
“畢竟,從血脈上來講,咱們還算是同胞呢,不然的話,我也不會在今天主動接見你了。”
“所以,看在我的這份善意的份上,伊恩少尉,不如讓我們坐下來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如何?”
“……”
伊恩沒有說話,他沉默地看著那杯被對方精細操控著,以難以言喻的絲滑手段,給平移到自己面前,從頭到尾都沒有灑出一滴的咖啡。
他心頭頓時明白,約翰·馬斯洛是在通過這種對魔力近乎達到驚人的細致化操作的方式,來告訴自己,不要試圖誕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妄想。
否則的話,對方會在瞬息間,像擺弄這杯咖啡一樣,將自己輕松捏死在掌心。
所以,這就是以一己之力逆轉瓦爾登戰(zhàn)場,并在法奧肯再度完成逆風翻盤的帝國新星的實力嗎?
這份霸道,這份膽魄,還有這份堪稱達到極致的操控人心的手段。
簡直,宛如一頭真正的怪物一樣!
一時間,伊恩心頭百轉千回,不過在約翰這近乎明牌的示意下,他也明白,自己早已被對方看穿,并且壓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只得在心頭無奈嘆息一聲,旋即整個人也解除了表面故意偽裝出來的緊張,轉而拉開椅子緩緩坐下,隨后面色平靜地看著對面那名在燈光的照拂下,明明看起來十分溫和儒雅。
但在他眼中,卻好似化作世間最為恐怖的惡魔般的黑發(fā)男人開口道:
“約翰閣下,這事和格朗特家族無關,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無論您打算怎樣處置我,我都可以接受,我只希望您能……”
然而還沒等伊恩打算拿雙方之間的同胞身份來打感情牌,嘗試讓對方網開一面的時候,約翰卻微笑著打斷道:
“伊恩少尉,你應該是剛剛醒來,神智還沒有恢復吧?你說的這些我都聽不懂呢,不過這不重要,年輕人犯錯很正常,就算是我,也是一樣的。”
“在我看來,只要當事人沒有造成太過嚴重的影響,并且能夠在后續(xù)將功補過的話,那么這樣的人,也是可以原諒的。”
“正所謂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這句來自仙秦之前的農夫典故,還是很有道理的,不是嗎?”
似乎沒想到這位惡魔審問官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語,伊恩當即一臉愕然,但迎著約翰那滿是深意的目光,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當即目光一亮,連忙恭敬地迎合道:
“是,是的,約翰閣下,您說的沒錯,的確如此。”
“很好,看來目前我們已經達成了初步的共識,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如此一來,我們也就能繼續(xù)交談下去了,伊恩先生。”
見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約翰當即微微一笑。
他知道,對于這位身份復雜的故友,他目前初步的攻心已經完成。
接下來,他需要做的則是向周圍隱匿在暗處,正在對這場會議內容進行監(jiān)聽的,那些代表了鮑勃雙眼和耳朵的士兵們,說明自己對伊恩網開一面的理由。
從而讓那位元帥打消掉肅清伊恩的想法。
而剛好的是對于這個理由,他也早有準備。
約翰心頭沉思著,隨后在伊恩忐忑不安的目光下將雙手手指交叉至于桌面,在沉默良久后,他才緩緩開口道:
“不過,在正式談論后續(xù)的內容前,我覺得,伊恩少尉你應該會更在意我是如何得知有關于你的情報的吧?”
“畢竟格朗特家族的‘鮫人之歌’術式,由于歷任的繼承者只專注于樂律和附加的鮫人淚的功能,而忽視了最為關鍵的呼喚特質,導致你們家族史上的魔法使在帝國內從未從事過任何軍職,而是始終以文職的方式,在帝國內擔任著類似樂師和財政方面事務官的工作。”
“但比較巧合的是,我這人有些喜歡研究和仙秦有關的歷史文化,再加上我還是帝國第一軍事學院的首席畢業(yè)生,被托洛夫斯基校長,也就是帝國前代的‘魔王’閣下看重,并被委任了校長閣下組建的帝國‘真實之眼’情報部門的部長候選人。”
“因此有幸得以閱讀到一些絕密等級的情報,而有關于格朗特家族的情報,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再加上其中還包含著凱恩閣下,也就是您的父親,在嘉曼拉家族負責的海域,遭受到大規(guī)模海賊襲擊,不幸隕落,但卻在死亡前于海域上召喚出巨型魔物將敵人吞噬殆盡一事。”
“所以,我才得以確定,格朗特家族的‘鮫人之歌’術式,并非帝國熟知的那么簡單,而通過這次你在支援計劃中的表現,也成功證實了這一點。”
“而這無論是對帝國而言,還是對你個人,以及格朗特家族而言,都是一件足以稱得上是幸運的好事,不是嗎?”
迎著伊恩若有所思的目光,約翰舉杯抿了口咖啡,漆黑的雙眸好似隨意打量著周圍,但在解析術式的展開下,他卻早已將周圍所有潛藏在黑暗或攀附墻壁上,此時早已掏出槍械瞄準對面的伊恩,隨時準備將這名內奸抹殺的強襲者海陸作戰(zhàn)部隊的精英們,給盡數納入了眼底。
隨后輕輕一笑,在這些充當鮑勃耳目,同樣也是執(zhí)行著保證自己安全不被威脅的士兵們的注視下,朝著面前,那因為被他提及血仇,而憤怒到握緊雙拳,雙眼中都被名為仇恨的火焰所點燃,近乎快要失去冷靜的伊恩,緩緩說出了一句令所有人感到詫異的話語:
“但可惜的是,在我看來,伊恩少尉,擁有這等天賦,最適合通過軍功來完成家族復興,以及復仇的你,卻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走錯了道路。”
“并且,是大錯特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