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傍晚時分,伴隨著軍綠色的吉普車緩緩駛過原野,一輛輛由吉普和卡車組成的浩蕩車隊,便帶著彌漫的黃煙朝著遠處的海岸線駛去。
“啪!”
車隊中央的吉普車后座,感受著屁股上傳來的顛簸,頭皮一陣發麻的約翰隨手拿起從男爵府順來的煤油打火機點了根紅鳥牌香煙。
正想抽上一口,末了好似想起了什么,他轉頭看向身旁正似笑非笑看著他的康拉德少將,將手上的煙盒朝對方遞了過去:
“康拉德少將要來一根么?”
“不了,我平常只抽雪茄,對香煙不感興趣。”
康拉德笑著擺了擺手婉拒道。
雖然他也知道,像約翰這種指揮官,在決策的時候大多都需要通過香煙來幫助大腦分泌多巴胺,從而提升大腦的活躍度,并以此更好地展開決策。
但他本人卻并不喜歡這種成癮性,哪怕對于雪茄,也只是在迎合長官進行社交活動的時候,才會拿上幾根抽上幾口,向來都是淺嘗輒止,完全不是約翰和多瑪姆那樣一天不抽渾身難受的老煙槍。
不過看著聽到自己這話后便默默收起煙盒,表情也變得有些復雜的約翰。
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言行似乎有些失禮,于是康拉德在想了想后補充道:
“如果約翰少校你感興趣的話,回頭我差人給你送上幾盒?”
“多謝。”
聞言約翰沒說什么,而是表面皮笑肉不笑地感謝了對方一句,實則早已在心里把康拉德這個狗大戶給罵開了花。
尤其是在想到原本坐擁67萬9453D的自己,本來也能跟對方這樣進行無形裝逼。
但一時沖動把養老金全都砸到龍眼領的建設中后,他的心頭頓時就變得更難受了。
原本自己可以輕輕松松靠著養老金成為人人羨慕的狗大戶。
等到退休的時候,香煙也能抽一盒扔一盒。
結果卻被該死的仁慈之心誤導,導致現在連好點的煙都不舍得買,只能抽軍隊發下來的標配香煙。
辛辛苦苦幾十天,一朝回到解放前。
新時代青年精神誤我啊!
我好恨!
越想越氣憤的約翰惡狠狠地猛抽著手上軍方配給的9C一盒的廉價香煙,試圖通過使勁占軍隊福利這種行為,從而把自己養老金丟失的失落給彌補回來。
結果下一秒,他卻正好趕上吉普車駛過一處坡度。
導致呼氣的時候沒能完全將肺部的香煙排出,整個人當即便被嗆的連連咳嗽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的康拉德當即啞然失笑。
不過倒也沒有奚落這位年輕的少校,而是順手從車廂的儲物柜內取出了水壺遞給了對方。
見對方猛灌了幾口舒緩過來跟自己道謝后,康拉德這才朝約翰揶揄道:
“就是因為這種情況我才從不在車上做多余的事,容易在長官面前失儀,所以約翰你可要吸取教訓才是。”
“康拉德少將說的對,讓您見笑了,下次我多注意。”
約翰黑著臉把水壺還給了對方,但感受著康拉德那戲謔的眼神。
感受到被嘲笑的約翰少校,當即便把黑鍋扣在了車輛本身上:
“不過相較于這種突發情況,我個人覺得更多的還是跟車輛的設計理念太不人道有關,如果車輛研發部的人能在設計車輛的時候,考慮到增加減震系統,比如通過增加彈簧,來減緩車輛行駛所帶來的顛簸的話,那么在出行遇到惡劣地面的時候,或許能帶來更加良好的乘坐體驗。”
“而且如此一來也能解決掉車輛運輸時,因為惡劣的地面環境,導致運輸物品出現破損的情況,同時還能解決讓人頭疼的暈車問題,不是么,康拉德少將?”
“嗯?!”
本想看約翰笑話的康拉德,在聽到這個改進理念后頓時一怔。
轉而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中,那因為車輛顛簸行駛,而劇烈晃動的水壺。
忍不住為約翰這天馬行空的想法感到有些驚嘆,同時也越發覺得這位年輕的少校是個人才,的確值得自己幫忙撈一把。
不過明白太過突然的示好往往會讓人產生懷疑,因此康拉德并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安排,而是認真地朝約翰點了點頭:
“約翰你的這個建議的確不錯,回頭我會以你的名義去反饋給軍工部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數天內就能出現進展,軍工部那邊應該會派人跟你進行溝通并索要具體的設計理論,你可以抽時間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并郵寄到軍工部。”
“在軍工部測試可行后,到時候我會幫你申請一份專利,應該能給你提供一筆不錯的額外收入。”
在約翰驚喜的目光中,說完這話的康拉德仿佛想起了什么,連忙朝著約翰歉然一笑:
“不過考慮到約翰少校你那視金錢為糞土的品行,大概率對這份收益不感興趣的吧,要不,我回頭幫你把那筆收入給捐出去?”
捐出去?
捐個屁!
誰他媽說我視金錢如糞土了?
我明明視金錢如生命好不好!
污蔑,這絕對是對約翰少校的污蔑!
到底是誰傳出來這種荒謬言論的?
我要和他不共戴天!
聽到這話,約翰頓時心頭氣炸了,不過盡管急的已經快要跳腳,但為了維持自己的風度,他還是在康拉德審視的目光中輕咳兩聲道:
“咳咳,我雖然對錢的確不怎么感興趣,不過這事就不麻煩康拉德少將您了,我自己安排就好,畢竟您日理萬機,怎么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小事上呢!”
“也是,那就回頭再說吧,畢竟軍工部的測試也需要一些時間。”
“那我就提前謝謝您了,康拉德少將。”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
看著聽到自己這話,眉宇中都透露出掩飾不住的興奮和喜悅的約翰,康拉德不由得感到啞然失笑,越發覺得這位少校先生是個妙人。
明明幾十萬D的錢說扔就扔,結果卻能為了不到幾千D的獎勵而高興成一副孩子模樣。
真是讓人看不懂啊。
康拉德心頭暗暗思量著,同時也更加堅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當即便朝約翰沉聲開口道:
“約翰少校,考慮到法奧肯海灣的焦灼戰況,以及魔導兵不適合叢林戰的情況,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些事宜。”
“當然,我的這些建議只是個人見解,你可以當做閑聊,感興趣就適當參考一下,覺得哪里有問題就當我說錯了,不必太過在意。”
“雖然陸軍第二軍團都是帝國英勇無畏的陸軍,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不過由于各個團部的作戰經驗不同,能夠給你提供的支援也都存在一些差異。”
“比如多蘭中將率領的獨立3師,雖然在守衛戰上有著不錯的成績,但在叢林戰和攻城戰中的經驗比較短缺,如果是進攻型任務的話,能夠給你提供的支援十分有限。”
“相較之下,我個人認為第二軍團1師中,由撒繆爾·伊萬高登上校率領的第3步兵團【采用的蘇聯編制,不含旅級】,在叢林戰和攻城戰上的經驗頗為豐富,而且作戰風格比較勇武。”
“如果你在戰斗中需要支援的話,對方應該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以上純屬是我的個人見解,并不是否認其余軍團的作戰能力,約翰少校你應該能明白的吧?”
說完這話后,康拉德便給了約翰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而聽到這的約翰哪里還不明白,這位第二空軍情報部的部長是在通過這種話來暗示自己,撒繆爾上校是多蘭中將率領的部隊中,可以被他爭取為友軍的目標。
同時還給他點名了獨立3師完全是多蘭中將的家底部隊,畢竟正常情況下哪有一個師從來沒打過攻城戰,而是只有守衛戰的經驗的?
再說了自從佩魯斯一世上任后,這些年來的帝國一直都是在不斷往外進行擴張,向來都是對外戰爭,在魔導兵的恐怖壓制力下,很少出現嚴重戰損的守衛戰。
而獨立3師卻偏偏守衛經驗出眾,這不就近乎是在點名說對方是劃水部隊么。
真遇到麻煩了向對方求援的話,約翰毫不懷疑,到時候獨立3師怕是會直接裝聾作啞,甚至在發現敵人打過來之后,對方跑的可能比他還快。
不過和這些來自內部的情報相比,此時讓約翰感到好奇的卻是另一點。
康拉德為什么要幫自己?
對此,約翰十分的不解。
至于為什么會認為這是康拉德的自身安排,而不是軍務部的指令。
從對方剛剛那隱晦的說辭就可以判斷出來。
如果這真是沃爾夫指派的任務,那么對方絕不會用這種麻煩的方式來提醒自己,而是會直接跟自己說明,甚至什么都不說,直接命令自己到了法奧肯后和那位撒繆爾上校匯合。
但越是如此,約翰就越感到疑惑。
因為他實在想不明白,對方這么做的理由。
但看著對方說完后,便只是笑而不語看著自己的模樣。
他也明白,自己大概率是沒辦法從這位鐵血審問官口中得到具體的原因了。
于是只得壓下了心頭的疑惑,轉而語氣誠摯地朝這位莫名給自己伸出援手的背刺王開口道:
“您的建議我已經收到,謝謝您的指點,康拉德少將。”
“不客氣,舉手之勞,如果約翰少校真的想感謝我的話,回頭等您完成了法奧肯的支援任務,成功返回帝國的時候,就來艾雷諾與我再度暢談一番吧!”
微微一頓,看著前方那三艘停靠在碼頭的龐大軍艦,聽著耳畔傳來的軍艦示意的鳴笛聲,以及那透過窗戶撲面而來的咸腥而濕潤的水汽。
康拉德也意識到,自己和這位有趣的約翰少校分別的時刻即將到來。
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轉而用一抹難以言喻的復雜目光注視著面前年輕的過分的約翰少校,語氣感慨地朝對方開口道:
“時候到了,約翰,你該啟程了,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帶著榮耀安全返回帝國,屆時我會在艾雷諾掃榻相迎,以完成我們上次匆匆結束的會談。”
“愿帝國的光輝與您同在,約翰·馬斯洛少校。”
“愿帝國的光輝與您同在!”
“吱呀!”
“……”
吉普車后座,透過前方的擋風玻璃,默默注視著約翰集結部隊一同登上軍艦,并在刺耳的汽笛聲中,隨著軍艦啟動發出的咆哮聲朝著海平面遠去的身影。
坐在椅子上的康拉德卻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他的腦海中回想的全是兩天前的那個夜晚,自己在向首相大人匯報了約翰·馬斯洛有關的事項后,對方給出的那句答復。
“守舊黨不需要革新派,對約翰·馬斯洛的處理結果依舊維持不變。”
對于這個回答,康拉德早有預料,但在真正聽到的時候,卻還是會忍不住感到荒謬。
尤其是在想到,如果沒有約翰·馬斯洛的出現,第七空軍中執行那個反魔導裝置破壞任務的人,大概率會是自己的哥哥杰特。
而以他對杰特的了解,憑對方那固執的性格和簡單到可以稱之為愚蠢的腦子,怕是沒有可能識破那位啟明星的陷阱。
大概率會在這場任務中慘敗,甚至是戰死后。
他的心頭就忍不住感到怒意翻涌。
他不是不能接受兄長戰死,但康拉德不能接受的是,對方是因為這種毫無意義的政治斗爭而死。
更不能接受對方會間接地死在他的手上。
而這次沃爾夫首相對約翰·馬斯洛所展現出的那種只看派系,不看個人能力而做出的處理決定。
則是更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謬。
雖然他加入守舊黨是因為斯萊福特家族一向堅守著的,名為‘均衡’的家訓。
但在了解到沃爾夫首相明明手握12萬魔導兵的大軍,卻依舊沒有選擇篡位,而是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牢牢地堅守在首相的位置后。
他便意識到,這位被無數人視為竊國存在的首相大人,實際上的確對帝國抱有著前所未有的忠誠。
也正是在對方那面對權力可以守住初心的信念影響下,他才會忍受著哥哥的敵視和不理解,忍受著昔日好友的失望和鄙夷。
始終堅守在首相爪牙的位置上。
但在經歷了這次的事件后,他卻逐漸意識到,自己似乎看錯人了。
沃爾夫首相的確能夠抵擋住權力的誘惑是沒錯。
但對方這種將錯就錯的選擇,卻讓他無法接受。
他可以接受為了陣營的穩固,而清除掉敵對派系的廢物。
反正這些人于帝國只是些拖累。
但他不能接受,只是因為陣營不同,就能殺掉一位對帝國有益的人才。
這種道路絕不是他想要為之而努力前進的。
他不想成為一名為了派系的穩定,便葬送一個,甚至是多個可以成為帝國未來希望存在的罪人。
所以他有史以來主動違背了父親從小便教導他要奉行的均衡教條。
違背了自己這個首相爪牙該有的原則。
違背了自己現在該有的立場。
首次在這場本就不該出現的陣營紛爭中,朝著本該是敵人的約翰·馬斯洛倒戈。
“立場可以改變,但信仰卻絕不容許動搖。”
從始至終,他的目的都是為了讓帝國再度變得偉大。
為此,他可以犧牲一切。
哪怕,要與那位曾被他視作追隨對象的首相為敵,也在所不惜。
“……”
看著遠處漸漸隱入群山的夕陽,聽著耳畔汽車行駛發出的細微嗡鳴聲,半倚在座椅上的康拉德,在逐漸昏暗的夜色中,眼神卻變得越發明亮而堅定。
……
還有一章,還在寫,這章節奏不好分割,兩章合一塊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