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神色不斷變換著的威爾,看似平靜的哈桑,內心實則暗流涌動。
事實上,自從在一個多月前收到第七空軍和羅克希中將交手的消息后,知曉那位啟明星的指揮能力何等驚人的哈桑便認定。
自己這枚由杰特上校安插在盟軍的棋子,也會隨著黑鷹特戰部隊在啟明星的算計下的隕落,以及多瑪姆將軍的敗北,而徹底失去聯絡的上級,變成一座無人問津的孤島。
這段時間他甚至都有想過拋去自己的過去,轉而以哈桑·吉利斯的身份就此度過自己的余生。
畢竟,自從他以難民的身份來到維多利亞王國后的這些年,通過情報部成員的身份,所看到的那些,在盟軍魔導科技飛躍式的發展下,新型裝置具備的威力后。
哈桑便已經意識到,在盟軍這種堪稱恐怖的研發能力下,始終被過去的輝煌遮蔽了雙眼的帝國,迎來敗北已經成了必然。
他也不是沒想過去提醒帝國。
但奈何他的接頭對象只有杰特上校一人。
而這位出身于斯萊福特家族,卻并沒有繼承斯萊福特家族一貫的詭譎,反而只對作戰和暗殺情有獨鐘的古板上校。
對于他所說的魔導科技壓根就不怎么在意。
哪怕他再三稟報,對方的回應卻始終是讓他將重心放在獲取盟軍內部的軍事情報,不要把精力浪費在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小事上。
哈桑清楚,這是信息差不對等所造成的誤判。
因此他也沒有埋怨對方,而是打算冒險取回對應的魔導科技設計圖紙,以此向杰特上校證明自己的判斷。
但遺憾的是,盟軍那邊似乎早就有所防范。
哪怕在他提前知悉了魔導科技研究所的守衛布局,但他名下的特工小隊,最終還是在研究所內部的秘密守衛部隊的火力下紛紛被捕,為了保守秘密不得已選擇了咬破毒藥自殺。
這次失敗的行動自然也引發了維多利亞王國的警惕,開始大面積搜查特工,甚至連他當時也受到了審訊,不過好在他行事謹慎,哪怕這次是他下達了竊取資料的行動,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
而是通過自身的術式進行傳達,這才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這種影響下,近一年來,他都十分小心謹慎,甚至與杰特上校的聯絡都是少之又少。
他本以為自己會隨著瓦爾登戰線的結束,而被迫走向另一條道路。
但出乎他預料的是,本該戰敗的帝國,這次卻奇跡般地獲勝。
而更讓他感到驚愕,甚至是難以置信的是,改變了這一切的那個人,竟是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那個存在。
約翰·馬斯洛……
哈桑心頭默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自動回憶起對方那張宛如機械制造出來,沒有任何情感的面龐,以及對方那堪稱怪物般的操控能力。
心頭不由得為之一顫。
但很快哈桑便將自己雜亂的思緒收回。
轉而自顧自地在威爾復雜的目光下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隨后主動開口道:
“關于你隨第五軍團前往法奧肯的調令,我已經知曉,而我這次之所以現身,就是受了上層的指派,前來給你下達任務指令。”
“帝國需要你潛伏在盟軍第五軍團,嘗試獲取那位啟明星中將的戰術布局,后續在需要的時候,會有人主動跟你接頭的。”
“……我明白了,您還有其他指令嗎?”
威爾沉默良久后還是答應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根本沒得選。
眼下他只能希望,帝國不會把他給當成一次性的消耗道具。
“指令的話只有這些,不過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倒是想跟你打聽一下,不知威爾上校你有沒有時間?”
哈桑微微一笑,隨后一臉感興趣地看著面前的這位上校先生:
“根據上面的說法,威爾上校你好像是在約翰少校的引薦下才主動成為帝國特工的吧,方便跟我聊聊他是怎么說服你成為特工的嗎?我有些好奇。”
“當然,如果你不想講的話也沒關系,反正這是屬于任務之外的交流活動,這方面我不會強制要求。”
“……”
聽到這話,威爾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但隨后他還是長嘆了口氣,轉而將自己被約翰識破伏擊并俘虜,最后在對方的算計下一步步走入陷阱,最終不得不成為帝國特工的事項說了出來。
他本以為在聽到自己的這番描述后,對方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但讓威爾沒想到的是,在聽到他的經歷后,面前的這位哈桑組長卻是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后才長嘆了一口氣。
旋即說出了一句讓他疑惑不已的話語:
“看來,現在的他和以前相比變了很多,不得不說,威爾上校你很幸運。”
的確很幸運,幸運到一不留神可能就要家破人亡。
說真的,如果不是實在沒得選,我更希望自己能從來沒遇到約翰·馬斯洛,這樣的話,我也不用糾結到這種地步了。
回想著自己藏在烈陽教派圣典內的那本馬斯洛語錄,威爾不由得心頭苦笑,但表面上還是略帶好奇地朝哈桑詢問道:
“聽您這話,以前的約翰少校和現在有很大的區別?哈桑先生方便跟我說一說嗎?”
“應該蠻大的吧,畢竟,如果是我認識的那個他的話,在將你發展成間諜這件事上,以往的他絕不會對人如此寬容,尤其是面對一名原本還是敵人的俘虜。”
仿佛想到了某種足以稱之為夢魘般的回憶,這名曾因為特工能力出眾,而被杰特上校稱之為‘無面人’,極少對外展露出真實情緒的哈桑中校。
此時卻發自真心地在臉上露出了一抹牽強的微笑,隨后說出了一句讓威爾感到渾身發冷的話語:
“如果是我印象中的那個約翰·馬斯洛的話,現在的你體內大概率已經被種上了近千種禁制,如果每天不通過特定的手法進行緩解,恐怕第二天就會暴斃而亡,化作一灘破碎的肉泥。”
“畢竟,他可是我們那一屆學子中當之無愧的首席,無論是在魔法課程,還是實戰課程上,都是史無前例地拿到了滿分的存在。”
“再加上那種足以被稱之為怪物般的操控手段,以及那完全脫離人類范疇的個性,如果對方還保持著過去的那種性格的話,那么他會對你留下我剛剛描述的那些后手才是正常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能夠讓你只斷掉一只手臂,可以如此輕松地跟我對話才是。”
“所以,威爾上校,這才是我說你很幸運的根本原因,你能明白嗎?”
“!”
聽到這話,威爾瞬間瞳孔緊縮,手腳也是不自覺地感到有些發冷。
只是聽到哈桑剛剛描述內容的瞬間,他身上的皮膚便開始不受控制地生出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心頭滿是驚懼和后怕。
但在回想起那份語錄中的內容后,他卻不由得對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更是對于哈桑的描述產生了質疑。
雖然他不想承認自己已經被那份語錄吸引,并不自覺地產生認同。
但在他看來,先不討論約翰·馬斯洛給自己這份語錄的真實目的。
既然對方能夠寫出這種富有哲理的話語,那么對方怎么看都不像哈桑描述的那種怪物一般才對。
這前后的差別,幾乎是兩個人。
而一個人在短短數年內,真的能夠出現這種堪稱極端的變化嗎?
威爾對此感到了深深的疑惑,于是在想了想后,他還是硬著頭皮朝面前表情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唏噓的哈桑詢問道:
“哈桑組長,不知,在您心中約翰少校,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什么樣的人?哈哈!”
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在威爾疑惑的目光中,哈桑忽然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良久后才平復了自己的情緒,轉而在威爾疑惑的目光中搖了搖頭:
“威爾上校,你的這個形容對他而言有些不怎么恰當。”
“在我的印象中,約翰·馬斯洛,他絕非是可以被稱之為人類的存在。”
“因為……”
回想著自己在學院求學時,所見證到的,那人被一名好事的學生挑釁后,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僅用了一個眼神,便讓對方的目光瞬間變得呆滯。
隨后,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先前原本曾挑釁他的那名肇事者,便突兀地跪在了地上,并不斷抬手自己抽打起自己的臉龐。
伴隨著越來越響亮的耳光聲,那名肇事者的鮮血和牙齒也隨之不斷迸濺。
看到這一幕后,就算再怎么遲鈍,所有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紛紛想要上前阻攔。
但那名肇事者卻非但沒有停止,反而依舊不管不顧地繼續凌虐著自身。
就仿佛他不知何時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在無聲無息間,成為了一個被人支配著無法按自身意志行動的木偶。
直到臉色鐵青的托洛夫斯基校長到來,喝止約翰·馬斯洛停止對那人的支配后。
伴隨著約翰收回眼神,那名臉頰早已腫的不成樣子,手腕也因為遭受了太多沖擊而出現骨折扭曲的同學,才徹底停下動作,接著便兩眼一翻徹底昏死過去。
而做出了這堪稱恐怖事件的約翰·馬斯洛,從始至終卻都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俯視著這一幕。
那副模樣,就仿佛一位凌駕于凡人之上的存在,在俯視著一只地上的螻蟻一般。
目光里充滿了讓人膽寒的冷意。
盡管事后托洛夫斯基校長因為此事對在場的所有人都下達了封口令,并給所有人種下了不得向外透露此事的禁制。
但約翰那種宛如地獄中最恐怖的惡魔降臨人間,肆意憑借著恐怖的權能支配他人的場景。
卻成為了哈桑此生都無法抹消的噩夢。
而和其他因此而狂熱崇拜,甚至是將約翰·馬斯洛當成天神之子而信仰的其他人不同。
那天,讀懂了對方眼神真正含義的哈桑。
便深深地明白,這家伙絕對不是什么掌握了至高之力的救世主,而是一名邪惡至極的惡魔。
因此,哪怕是現在,當他回想起那幕難以用言語形容的荒誕景象時。
卻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感受到,那種近乎可以將他的靈魂給凍結的恐懼。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寒意,接著便在威爾驚愕的目光中。
語氣苦澀地緩緩說出了那個藏匿在心底許久的一個秘密:
“那家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是的,約翰·馬斯洛,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