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練武堂的角落有一處高墻筑起的房子,里面沒有燈光,地面上插滿了刀劍和瓦片,而兩米高處懸掛著一根細(xì)長的鋼絲,
小的時候,慕云纓犯錯后會被處罰脫掉靴履,在上面踩鋼絲,
剛開始慕云纓底盤不穩(wěn),很容易從兩米高處摔下來,好在刀尖上面會包裹著棉絮,
刀尖插入皮肉不會致命,但會血肉模糊,最嚴(yán)重的那段時間,后背密密麻麻都是戳傷,
后來慕云纓漸漸習(xí)慣鋼絲,也習(xí)慣了黑暗,這么多年也不會再從鋼絲上掉下來,只不過每次處罰腳底都會受很嚴(yán)重的傷,
鋼絲會磨破她腳底,扎進(jìn)血肉。
在將軍府慕青山就是權(quán)威,容不得任何人忤逆,這是她很小就知道的道理,雖然她畏懼這種權(quán)威,
但是她的母親被慕青山拿捏著,她不得不遵從慕青山的意思,
絕對服從,必須事事爭第一,必須完成他的期望,才有機(jī)會見到自己母親,
不是墨守成規(guī),而是有不得不服從的突破口。
短短的一個時辰,腳底傳來刺痛的感覺,慕云纓在黑暗中緩慢的挪動步伐,稍不小心就會跌落下去,所以她不光要掌握平衡,也學(xué)會適應(yīng)黑暗,
她思緒一直在飄蕩,
緊閉的暗門突然被打開,漆黑的屋子,被火把照亮,慕云纓有些不適應(yīng)的擋住眼睛,
低頭,只見裴鷺寧穿著一襲白衣,火把的光亮打在他的干凈利落的輪廓上,
他正仰視著踩在鋼絲上的她,晃了晃手中的食籃,
“阿纓,快下來,我給你帶吃食了,”
門口的守衛(wèi)早就離開了,慕云纓疑惑的擰眉,
“你怎么進(jìn)來的?快滾,我爹看到你,有你受的,”
裴鷺寧將火把舉高了一點(diǎn),慕云纓雙腳踩在鋼絲上面,白襪上面有斑紅的血跡,
裴鷺寧眉頭狠跳了一下,
“不怕,宮里有點(diǎn)事情,老爺緊急入宮了,讓我看著你下來吧。”
聞言慕云纓這才跳了下去,
她腳步虛浮,錯開裴鷺寧往外面走去,
裴鷺寧拉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先不說你根本進(jìn)了不了靜楓院,還有你腳上臉上全是傷,不怕你生母擔(dān)心?”
慕云纓腳步頓了一下,倒是沒有反駁他的話。
練武堂的正廳燃燒著地龍,長時間高度集中,慕云纓有些虛脫,她捧著溫?zé)岬牟璞种高€在細(xì)微的顫抖,
裴鷺寧看在眼底,食指觸摸著她紅腫的臉,
“疼嗎?”
慕云纓立刻警惕的往后縮了半步,茶杯擋住了裴鷺寧的手,她眼神平靜的瞥了一眼他的手臂。
“沒你手臂疼,”
裴鷺寧沒有說話,從袖口掏出一瓶藥膏,打開瓷瓶,一股清涼的藥物彌漫在正廳,
他倒一滴在手心揉搓,直到藥油溫?zé)幔@才小心的往慕云纓的臉頰擦去,
慕云纓皺了皺眉,裴鷺寧不待她拒絕,左手強(qiáng)勢的固定好她的下頜,俯身細(xì)心的幫她擦藥,
“活血化瘀的,你臉腫的厲害,”
“裴鷺寧你膽肥了?”
慕云纓動了動唇角,剛想呵斥,牽扯到臉頰,有點(diǎn)火辣辣的痛。
藥膏因?yàn)榕狷槍巹倓偟臒峄皇呛軟觯吹故窃谀樕虾苁娣狷槍幝曇舻统粒?/p>
“生為女子并不是你的錯,你不必把你父親的理論強(qiáng)加在自己身上。”
聽到裴鷺寧這話,慕云纓下意識的看向身側(cè)的裴鷺寧,因?yàn)椴猓@得他臉色很白,眼神清淡卻又深邃,小心翼翼的觸碰,夾雜不可察覺的心疼,
他的動作輕柔,白色的長衫,隨著他的動作,露出白皙的脖頸,
不知道為何慕云纓有點(diǎn)煩躁,
“你說我爹進(jìn)宮了?”
“嗯,”
“因?yàn)楹问拢俊?/p>
“牢籠幾個奸細(xì)反咬父親,”
居然被裴安悅說中了,她很想質(zhì)問是不是裴鷺寧的手段,最終還是隱忍下來。
臉上的藥擦完,慕云纓輕輕松了一口氣,
裴鷺寧卻半蹲在她身前,伸手脫出她的白襪,
慕云纓嚇得要跳起來,裴鷺寧捏住了她的腳踝,
“你腳底滲血了,不處理會感染的,”
“我自己可以處理,”
就在慕云纓以為裴鷺寧同意她的提議時,他已然撕開了她的白襪,
“扭捏什么?我是你兄長,把褲腳拉上來點(diǎn),藥膏會沾上褲腳,”
還真會蹬鼻子上臉,她緊盯著裴鷺寧的臉上色,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著什么藥。
她頗為無奈的將褲腳往上拉了拉,
慕云纓的腳不大,還沒有裴鷺寧手掌大,腳趾頭圓潤,
裴鷺寧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他專注的搗鼓著醫(yī)藥箱。
慕云纓盯著裴鷺寧的神態(tài),
下一刻,腳底有絲沁涼,條件反射,慕云纓下意識踹了一腳,很不巧,踹到了裴鷺寧的臉上。
慕云纓倒抽了一口氣,這一腳不輕,裴鷺寧往后仰了一下,受傷的手撐在地面上,他輕皺了一下眉頭。
慕云纓默默咬著下唇,
發(fā)飆吧,
口吐惡言吧,
撕破臉也行,
就在慕云纓以為裴鷺寧終于壓抑不住,要爆發(fā)的時候,他卻低眉順眼的問道,
“可是弄疼你了?”
慕云纓捏緊的手指瞬間松懈了,人的忍耐性是有度的,而裴鷺寧是無底洞。
裴鷺寧甩了甩手腕,整理好四散的藥箱,繼續(xù)幫她處理傷處,
“靜楓院那邊我已經(jīng)疏通好了,想過去看看嗎?”
慕云纓手指蜷縮了一下,眼睛微亮,裴鷺寧還真是能戳中她的軟肋,她正在猶豫,裴鷺寧已經(jīng)幫她包扎好傷處,
“知道你性子倔強(qiáng),沒必要橫沖直撞,稍微彎曲一下,就像是你跟燕澈比武,無須硬碰硬,有時候適當(dāng)?shù)囊匀峥藙偅艜掳牍Ρ丁!?/p>
“你很會說教?”
“并非如此,只是想讓你少點(diǎn)傷害,”
“唔,這么好?拉攏我?是想從我這里得到庇護(hù)?還是說,你想從我這邊當(dāng)突破口,獲取什么有有利的東西?”
裴鷺寧幫她穿好靴履,眼角微揚(yáng),小姑娘似乎聰明了不少,
“你是這樣認(rèn)為?人跟人的相處,非要有利可圖?”
“嗯,畢竟我不相信有人會平白無故的好,之前咱們還水火不容。”
“那是你單方面認(rèn)為,為兄一直當(dāng)你是自己人,只想讓你好好的。”
慕云纓撇了撇嘴,想讓她成為慕家的突破口?
呵,還真是自信至極,
“別介,我娘可沒生下這么大的兒子,這個兄長我可不認(rèn)!”
裴鷺寧眼帶著笑意,冷冽的臉上清雋了不少,
“無礙,兄長這種身份確實(shí)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