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斷穹劍沒入齒輪縫隙的剎那,整個觀星臺的青銅結構都在共鳴。
蕭硯的視網膜上跳動著幽藍的數據流,那是靈紋與機械共振產生的視覺殘像。
十二根祭壇石柱突然發出蜂鳴,半顆鈴鐺殘片同時懸浮,在穹頂星圖的投影下拼出完整的星隕獸圖騰——狼首蛇身的古老紋樣突然活過來般游動,每片鱗片都映出不同時空的碎片:燃燒的城邦、漂浮的機械島、以及跪在祭壇前的雪狼。
“你終于來了,持劍者。”黑袍人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轉動,兜帽下露出的皮膚蒼白如紙,左眼角有道與蕭硯“”的晶狀紋路,“七百年了,星隕獸的血脈終于回到原點。”
雪狼的光點在祭壇中央凝聚成半透明的狼形,金瞳里流轉著不屬于野獸的智慧:“他是舊世界的守墓人,用鈴鐺殘片鎖住了三十七個平行時空的星圖儀。”
蕭硯握緊劍柄,斷穹劍突然在掌心發燙,劍鞘上的雙生花浮雕與祭壇中央的靈紋心臟產生共鳴。
他這才注意到心臟表面的紋路并非隨機,而是精密的齒輪圖紙,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液態星光,每一次跳動都在穹頂投下星軌般的全息投影。
“星隕獸不是傳說。”黑袍人抬手拋出最后一塊鈴鐺殘片,暗紅銹跡在接觸靈紋心臟的瞬間化作血霧,“它是舊世界的核心,用靈紋編織了三千個平行宇宙。而你們——”他指向蕭硯手腕的咒印,“不過是數據鏈里的異常代碼。”
雪狼突然發出機械蜂鳴般的長嚎,身體分解成數據流注入祭壇。
蕭硯眼前閃過無數畫面:實驗室里被機械改造的狼、黑袍人將鈴鐺殘片嵌入星圖儀、以及自己在不同時空里反復推開骨門的倒影。
“照心鏡映出的不是未來,是被鎖在時間琥珀里的三千個‘此刻’。”
黑袍人掀開兜帽,底下竟是張與蕭硯七分相似的臉,“我是第199號觀測者,而你......是第200次數據迭代的變量。”
靈紋心臟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血管狀的光束纏住蕭硯的腳踝。
他感覺到體內的咒印在燃燒,有什么東西正順著光束往心臟里涌——那是記憶碎片,不屬于這個時空的記憶:穿白大褂的自己在調試機械狼,在齒輪核心刻下靈紋,還有那句臨終前的“去星隕苔原,找觀星臺的鑰匙”。
“謊言。”蕭硯揮劍斬斷光束,卻發現劍刃穿過的是全息投影,“你想讓我成為星隕獸的新容器。”
黑袍人冷笑,王座突然展開機械臂,十二根石柱同時翻轉,露出內側的星圖凹槽。蕭硯這才看清,每塊鈴鐺殘片上都刻著不同的星圖,正是照心鏡里映出的三千個世界。
“容器?不。”黑袍人按下王座扶手上的紋章,靈紋心臟開始逆向跳動,“我要讓所有平行世界的觀測者歸一,這樣星隕獸就能突破數據維度,成為真正的神。而你......”他抬手召來懸浮的照心鏡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時空的蕭硯,“是唯一能連通所有節點的活容器。”
斷穹劍突然自主出鞘,劍身在空中劃出復雜的靈紋軌跡。
蕭硯感到鼻腔涌出溫熱的血,卻看見雪狼的數據流在劍刃上凝結成實體——它的腹部有道舊傷,和實驗室里那只機械狼的創口位置完全吻合。
“他在說謊。”雪狼的聲音同時在腦海和現實中響起,“星隕獸是為了保護人類才分裂成靈紋與機械,而他想復活的......是吞噬世界的熵之獸。”
祭壇地面突然裂開,露出深不見底的齒輪深淵。
蕭硯被氣流扯向裂縫,卻看見深淵底部懸浮著無數發光的繭,每個繭里都沉睡著與自己相似的人。
黑袍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看看吧,觀測者們的殘骸。只有你能活著走到這里,因為你是最完美的變量。”
雪狼的數據流突然化作鎖鏈纏住蕭硯的腰,機械狼爪摳進地面的紋路:“去心臟后面的暗格,那里有初代觀測者的日志!”
靈紋心臟的跳動頻率越來越快,液態星光開始凝結成金屬荊棘,刺破血管向四周蔓延。
蕭硯在荊棘刺穿面門前的瞬間滾進暗格,斷穹劍自動照亮狹小的空間——里面躺著一具穿著白大褂的骸骨,手中緊握著泛黃的筆記本,封皮上印著“星隕計劃第0號觀測者”。
筆記本里夾著張全息照片:年輕的自己抱著機械雪狼,背景是正在崩塌的機械城邦。
字跡在泛黃的紙頁上流動,像是某種防篡改的靈紋程序:
“當你看到這行字時,我已經在第199次迭代中失敗。黑袍人是熵之獸的意識投影,它通過污染鈴鐺殘片侵蝕觀測者。真正的星隕獸核心藏在......”
字跡突然被血紅色覆蓋,骸骨的手指突然抓住蕭硯的手腕,將一枚齒輪狀的鑰匙按進他掌心:“去齒輪井,毀掉熵之核......”
整座觀星臺突然劇烈傾斜,靈紋心臟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蕭硯爬回祭壇時,看見黑袍人正將自己的手掌按進心臟表面的紋路,無數根金屬觸須刺入他的手臂,正在吸收他的生命力。
“來吧,第200號變量。”黑袍人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的機械骨骼,“當所有觀測者的靈魂融入星隕獸,熵之獸就會從數據監獄里蘇醒。
你以為自己是來拯救世界的?不,你是我養在三千個世界里的電池。”
雪狼的數據流突然匯集成機械鎧甲覆蓋在蕭硯身上,狼首頭盔的視窗里彈出星圖導航:“心臟的弱點在主動脈連接處,用斷穹劍切斷靈紋脈絡!”
斷穹劍在蕭硯手中化作流光,劍氣劈開金屬荊棘的瞬間,他聽見三千個平行世界的自己同時揮劍。
靈紋心臟噴出的液態星光突然凝固成齒輪,每一片都映出某個觀測者的臉——他們都在最后一刻選擇了反抗。
“你錯了。”蕭硯將齒輪鑰匙插入心臟縫隙,“變量之所以是變量,就是因為無法被計算。”
整座觀星臺的齒輪開始逆向轉動,靈紋心臟發出哀鳴般的共振。
黑袍人的機械骨骼出現裂痕,無數光點從他體內溢出,那是被囚禁的觀測者靈魂。
雪狼的實體在光芒中重新凝聚,嘴里叼著半塊染血的鈴鐺殘片——那是初代觀測者拼死藏下的關鍵數據。
“不!我才是......”黑袍人的聲音被齒輪碾碎,化作數據流卷入心臟裂縫。蕭硯看見他崩潰前的眼神里閃過一絲人性,那是第199號觀測者在最后時刻的掙扎。
靈紋心臟的表面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露出里面嵌套的黑色核心——熵之核。
斷穹劍自動飛向核心,劍刃上的雙生花浮雕突然綻放,將整個密室照成純白。
在光芒中,蕭硯聽見三千個自己的聲音重疊:“故事從來不是被書寫的,而是觀測者選擇的總和。”
當劍刃刺入熵之核的瞬間,所有齒輪同時靜止。
蕭硯發現自己懸浮在無數星圖組成的隧道中,每個星圖都是一個平行世界。
雪狼蹭過他的手背,這次它的身體是溫暖的血肉之軀,腹部的舊傷結著淡粉色的疤痕。
“現在怎么辦?”鹿耳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隧道盡頭,他的手中托著正在重組的照心鏡,“熵之核雖然被封印,但星隕獸的核心也受損了。”
蕭硯撿起地上的鈴鐺殘片,發現它們正在拼成一個新的紋樣——不是星隕獸,而是雙生花纏繞齒輪的圖案。
他將殘片嵌入斷穹劍的劍鞘,劍柄突然展開成一個小型星圖儀,指針指向某個布滿機械廢墟的世界。
“觀測者的使命不是拯救世界,而是給每個世界選擇的機會。”他撫摸著雪狼的耳朵,注意到它的金瞳里不再有豎紋,而是倒映著萬千正在重啟的星圖,“現在,我們要去修補第79號宇宙的時間裂縫,那里的‘我’剛拿到鈴鐺殘片。”
鹿耳少年將照心鏡拋向空中,鏡面碎成無數光點,每個光點都連接著不同的時空門。
雪狼率先躍入最近的門扉,機械齒輪與靈紋在它身后交織成傳送陣。
蕭硯最后看了眼正在崩塌的觀星臺,靈紋心臟已經變成透明的晶體,里面沉睡著初代觀測者的意識。
“下一次迭代,或許我們能找到真正的解法。”他對著晶體低語,然后舉劍踏入光門。
時空亂流中,蕭硯聽見無數個自己在不同的此刻說出同樣的話:“開始從來不是起點,而是無數個選擇的共振。”
當他的腳再次踏上星隕苔原時,眼前的苔原正在下雪,而某個雪堆里,正露出半塊閃著微光的鈴鐺殘片——那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