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寶山鐵青著臉推開肖政辦公室的門,里面卻空無一人。
身后的小朱陪著笑臉道:“余政委,我們副師長真不在,他被陳師長叫去了。”
余寶山走進去,在椅子上坐下,“我等他回來。”
小朱笑臉不變,“也行,那您坐著,我給您倒杯茶水。”
“茶水就不必了!肖副師長的茶我消受不起。”
“瞧您說的,您是咱們領導,整個師部的茶您都可以隨便喝。”
余寶山冷哼一聲。
小朱飛快抬了一下眼,退了出去。
足足等了半小時,肖政才邁著匆忙的腳步回來。
“不好意思啊政委,我去跟首長匯報了一下這次‘反特’調查行動的成果,讓你久等了。”
余寶山淡聲道:“聽說這次行動是你提出并執行的?”
肖政瞥了眼他手邊的茶,早就涼了,一口沒喝。
“是的,為了防務需要嘛。”
“到底是為了防務需要,還是公報私仇?”
肖政表情訝異,“這話從何說起?”
“你嫂子已經兩天沒回家了,說是被調查組關進了學習班。”余寶山的聲音冒著寒氣。
“紅英嫂子的經歷我知道,這次調查肯定會被翻出來說事的,不過政委你也別太憂心,身正不怕影子斜,紅英嫂子最后肯定會沒事。”肖政安慰道。
余寶山沉著臉。
肖政是怎么做到神態自若的?
傻大個子,心機卻如此深沉。
余寶山已經了解清楚,之前葛紅英把安婳的人事檔案退回了組織部。
這次的事可以算成是肖政的報復。
余寶山很生氣,畢竟他和葛紅英夫妻一體,整葛紅英就等于不給他面子。
但他也明白,肖政用的不是陰謀詭計,連仇都不好記,把事情說破也是葛紅英不占理。
而且肖政說得也沒錯,葛紅英最后肯定會沒事,他的目的也就是嚇嚇她。
余寶山心思轉了幾轉,輕嘆一聲,“肖啊,咱們認識也有五六年了吧,那時候我們同在省城軍校進修學習,一起上課一起喝酒,你的畢業論文題目還是我給你建議的呢。”
肖政笑道:“是啊,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日子過得真快啊。”
余寶山站起來,微微仰頭看向肖政,眼神卻是居高臨下,“你嫂子越活越糊涂,她有錯,但她是我的妻子,我也不能不管她......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肖政也鄭重起來,“政委,‘不希望再有下次’這句話也是我想說的,我好不容易過上了有媳婦疼的日子,豁出命去也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
余寶山定定地看了肖政半晌,一言不發地走了。
他們的交情,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
“姐夫,我姐都兩天沒回來了,她到底上哪去了?”葛紅霞看到余寶山回來,急忙迎了上去。
余寶山停住腳步,和藹地笑了笑,“我不是跟你說了嘛,她到省城出公干了。”
“你騙人!我聽王老太太說了,我姐被調查了,關在了什么學習班里。”
葛紅霞淚眼汪汪,心中很不安,葛紅英是她在這的全部依靠,可不能出什么事啊。
余寶山不知道該怎么安撫一個哭哭啼啼的大姑娘,罕見地有些無措,“紅霞你別哭啊,你姐真的沒事,你別聽外面那些人傳的閑話!她保準過兩天就回來了!”
“真的嗎?”
余寶山重重一點頭,“真的!”
葛紅霞橫著袖子擦了下眼睛,“好,姐夫我信你,我不哭了。”
余寶山松了口氣。
“飯已經好了,我這就端上桌,姐夫你先去洗手吧。”葛紅霞轉身鉆進了廚房。
余寶山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多好的一個姑娘啊,婚事卻那么不順利。
至于葛紅英,余寶山確實不那么擔心。
葛紅英是有過當俘虜的經歷,但那也說明不了什么。枕邊人的思想情況如何,他很清楚,葛紅英不可能在大是大非上面出問題。
他之所以在葛紅英出事后,沒有出面替她解決麻煩,是覺得葛紅英最近幾年的性子越來越狂傲,做事情拎不清,他有心借此機會磨磨她的性子。
葛紅英三天后才回家的。
她穿著三天前的衣裳,頭發有些亂,臉色蠟黃,黑眼圈快掉到顴骨上了,臉頰凹陷,瘦了一圈。
總之,看上去應是吃了些苦頭。
葛紅英一進家屬院就引起了注意,不過大家都是遠遠看著,討論著,很少有人湊上去。
她可是被“反特”組調查過的人啊!你人要是沒點毛病,能被調查?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葛紅英一向要強,見此情景哪有不生氣的,但她暫時顧不上跟外人計較。
一把推開家里的門,首先看到的是在院子里玩耍的兒女。
葛紅英戰爭年代懷過兩胎都沒保住,這一兒一女是和平后才生下來的,大的兒子八歲,小的女兒六歲。一對兒女就是她的一對眼珠子。
見到媽媽,孩子們瞬間就沖了上去。
“媽媽你回來了!”
葛紅英抱住一雙兒女,淚盈于睫,這個家還是有在乎她的人的。
“你們的爸呢?”
大兒子答道:“小姨生病了,爸帶她去醫務室看病。”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大夫也說了,你要少思慮病才好得快,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真不知道哪來那么重的心事。”
“我是擔心我姐,姐夫,我姐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她很快......”余寶山一只腳踏進家門,看到葛紅英,眼神一亮,“你看,你姐不是回來了嘛!”
“姐!”葛紅霞連忙繞過余寶山跑到葛紅英面前,眼淚刷就下來了,“姐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怕......”
葛紅英卻沒像以往那樣見到妹妹哭就急著安慰,她的眼睛在余寶山和葛紅霞身上來回掃視即便,陰惻惻道:“余寶山,我出事你不著急,小姨子生個病你屁顛顛的忙前忙后,你安的什么心?”
余寶山一愣,隨即“砰”地將院門關上,惱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葛紅英脖子一梗,“我說什么你心里清楚!”
余寶山看了看傻在那的葛紅霞,一把扯過葛紅英,將她拉進了屋。
很快,越來越大的爭吵聲傳到了外面。
“你是她姐夫,就該避嫌!她又不是病得快死了!”
“你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無理取鬧的?你年輕的時候也挺善解人意的啊。”
“我無理取鬧?是你不近人情!我關在學習班三天,你不聞不問,卻陪著小姨子去醫務室看病,你知道我這三天怎么過的嗎?我天天被人守著學習,提心吊膽的連一天覺都沒睡過!”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誰讓你盡干些得罪人不利己的事兒?!”
“是肖政對吧?我就知道!”
“這事到此為止,你也長個教訓,以后做事情不能只顧個人好惡。”
“余寶山你......我怎么嫁了你這么個人!肖政為了安婳來整我,你不幫我也就算了,還反過來教訓我,有你這么當丈夫的嗎?我要跟你離婚!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