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來了?”安婳看著肖政,問。
“賀淳,他是賀老的長子,在京城市政府工作,前幾年去了干校,現在回到原單位了,他來看賀老了。”
“這意味著,時局又起了變化?”
肖政點點頭。
賀淳看望了賀明璋后,沒有到肖政的家里來,不過他邀請了肖政和安婳去招待所,說要請他們夫妻吃個飯,感謝他們這幾年對賀明璋的照顧。
賀淳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比肖政大上一歲,臉上有風霜之色,不過舉手投足間透著儒雅矜貴,他看到肖政和安婳,便連忙起身迎了上來。
“肖政,弟妹。”
“賀大哥,不是外人,不用客氣,快坐吧。”
幾人坐下后,賀淳笑著對安婳道:“難怪我爸爸說,肖政言談間總炫耀自己的妻子,今日見面,才知道他的炫耀不無道理,弟妹果真嫻靜淑麗,配他這么個糙漢子,真是委屈了。”
安婳微笑著,“賀大哥過獎了,我沒那么好,而且我家老肖外表是粗糙了些,可是心思細膩,過起日子來很會照顧人的。”
肖政挺了挺胸膛,表情明顯在說:聽見沒,我媳婦都說我好!
賀淳輕笑幾聲,“你們伉儷情深,真令人羨慕。”
閑話幾句,賀淳又感謝了一番肖政對賀明璋的照顧,最后道:“肖政,我爸爸可能在云縣待不久了。”
安婳心中一動,不過沒說話。
肖政問:“你的意思是,賀老要平反了?”
賀淳沒答,只道:“今年年初開始,幾位被剝奪職務的老領導就從謫居地陸續回京,恢復工作了,其中一個是我爸爸的老友。”
賀淳的話點到為止,聽的人卻知道是什么意思。
果然,這一年的元旦剛過,賀明璋就官復原職,要回省城了。
賀明璋來的時候狼狽不堪,靜悄悄的,走的時候卻車隊迎接,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送行。
賀明璋回首望了望自己待了六年的屠宰場,感慨萬分。
他差點死在這個地方。
想到這,賀明璋扭頭對著肖政道:“你小子,當初把身家性命都豁出去,就為了保我一條老命,叫我說什么好......”
肖政實在地道:“豁出身家性命倒不至于。”
不管至不至于,肖政這六年對他的庇護是實實在在的,沒有肖政,他肯定活不到今天,賀明璋心里有數。
他拍了拍肖政的胳膊,“你在這個地方待了十幾年了吧,該挪挪窩了。”
肖政嘿嘿一笑:“首長想讓我往哪挪?”
賀明璋想了想,一揮手,“等調令吧。不過,這回你該不會拒絕我的提拔了吧?”
后半句話,賀明璋明顯帶著調侃。
運動前,賀明璋就想把肖政調到軍區,肖政不想參與權力中心的斗爭,就婉拒了。
肖政臉皮厚,也不在乎賀明璋的調侃,笑道:“領導栽培我感謝還來不及呢,不過我自己的想法是,還想帶兵。”
賀明璋哈哈大笑,“你小子,還提上要求了,行!”
賀明璋坐上了等待著他的吉普車。
安婳聽肖政說起時,第一反應不是高興。
現在剛進入七四年,雖然運動逐漸接近尾聲,但越到最后,雙方的撕咬說不定越激烈。
在塵埃落定前,還會出現什么變故都不好說。
安婳憂心忡忡地道:“賀老想把你調去哪?這次還能拒絕嗎?”
肖政緩緩搖頭,“不好拒絕了,除非我不想將之前對他的幫助,換成以后的政治資源。”
哪怕是有救命之恩,別人都是上位者,恃寵而驕,會消耗情分的。
“放心,我肯定是不會進機關的,還會繼續帶兵,自主權就大了很多,不會被一些東西裹挾。”
安婳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就算是要調走,也不是一時半會說走就走的,等到新的地方確定了,再過去,說不定這一年就結束了,等到明年,后年......一些事情就該落定了。
肖政的調令是這年的四月份下來的。
賀明璋讓他當XX軍的副軍長,兼任該軍第三師師長。
XX軍的駐扎地在省城周邊,肖政的家屬到時候可以住進省城軍區大院。
這個消息一傳開,安婳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無數人來恭喜她。
“肖師長真是年少有為哦!這都當上軍長了!”
“哪有哪有,也不年少了,四十歲的人啦。”安婳謙虛地道。
“四十歲還不年少啊!全軍區扒拉一下,有幾個四十歲的軍長?!”
“副的,副的。”安婳繼續笑。
“你就快搬走了,咱們在一個院兒里住了這么多年,以后可別斷了聯系啊。”
“不會,不會。”安婳的臉都快僵了。
好不容易才把一波又一波的人給送走。
“你什么時候搬走啊?”周梅花也過來了,滿臉的惆悵與不舍。
“老肖先走,我跟孩子們慢慢來唄,反正也沒規定時間。”面對著周梅花,安婳才情真意切感到了難過,“真舍不得你......”
周梅花鼻子發酸,“誰說不是呢,咱們在一起這么多年,跟一家子沒兩樣,你走后,我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以后咱們要保持通信,有機會我也會帶孩子回來看看的,你也可以到省城去找我。”
“我會的!不怕你笑話,我從老家過來這個地方,一直窩在這,還沒去過大城市呢。”
“等你來了,我帶你到處玩玩。”
“那可就說定了,到時候我讓清音陪我去!”
說笑間,沖淡了幾分離別的感傷。
“你這家大業大的,搬家是個大工程啊。”
安婳里里外外看了看,也嘆氣,“是啊,我都不知道從哪開始收拾起,還好老肖把小張留給我了,否則我一個人怕是要焦頭爛額。”
“你走了,說不定有別人住進來,到時候可以接管你的菜園子,不過你那些花打算怎么辦?帶著啊?”
“不帶了,送人吧,你要不要?”
“我要!不過我養不了那么多,回頭我幫你問問誰家想養。”
花大多是安伯槐留給安婳的,當時沒想到安婳這么快也要搬家了。
沒辦法,舉家搬遷,盆栽實在不好帶,只能舍棄安伯槐的心血了。
不過安婳還是挑了幾盆最名貴的出來,到時候讓孩子們捧在手里。
工作上的事安婳處理得倒是很快速,她不是離職,賀明璋把她的工作都給安排好了,她是隨調去省城。
不過有件事,安婳還沒想好該怎么辦。
那就是宋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