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康安靜靜靠著車廂陷入思索之際,巴圖已然在這接連兩輪的分析中尋得了靈感,思路愈發清晰起來。
總之,我大清此戰,志在必得。
一定贏!
既如此,那就必須找出通往勝利的清晰思路。
簡稱,贏的技巧!
巴圖微微頓了頓,神色間透著幾分篤定,繼續侃侃而談:“其三,我大清幅員遼闊,物產豐饒,子民眾多,地大物博,這是不爭的事實。”
“反觀那魔教妖人,雖說在明國境內略有斬獲,可拿下的不過是陜西、山西這般相對荒涼之地。”
“這兩地,地域雖廣,卻人口稀少。單論國土面積,我大清是魔教所占之地的十倍有余;若論子民數量,更是其數十倍之多。”
“如此懸殊的差距下,我大清所能調動的資源,那是魔教妖人連想都不敢想的差距。”
福康安聽聞,微微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抬眼,望向那略顯陰沉的蒼穹。
巴圖前面兩個觀點,著實有些牽強附會,甚至可以說是無稽之談。
但這一點,卻切中要害,說得極為在理。
圣教固然有其獨特的優勢,可劣勢也同樣顯著,地域狹小,人口有限,且尚未正式立國。
莫說是與根基深厚的明國相比,即便同歷經百年風雨的清國相較,亦是望塵莫及,相差甚遠。
福康安微微點頭,對巴圖此番解釋,首次流露出認可之意。
巴圖見狀,暗自松了口氣,原本砰砰亂跳,仿佛要躍出嗓子眼的小心肝,也稍稍安定了幾分。
他絞盡腦汁,繼續闡述自己的見解:“其四,魔教妖人因其離經叛道的思想、粗俗野蠻的行徑,早已在天下間樹敵無數。”
“我大清扎根北方百余年,雖說周邊也曾有強敵環伺,但如今早已停戰多年,局勢相對穩定。”
“當下,我大清最大的敵人,無疑便是明國。于明國而言,亦是如此,視我大清為勁敵。”
“然而,魔教妖人卻截然不同,其思想叛逆,與傳統觀念背道而馳,天下諸多皇朝,但凡知曉其理念,必然人人欲除之而后快。”
“在對付魔教妖人這一點上,我大清完全可以與明國攜手合作。畢竟,相較我大清,明國對魔教的恨意,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福康安聽聞,不禁拍手叫好,放聲大笑道:“說得妙!”
倘若說巴圖之前的分析,只是讓福康安稍感心安,那此番言論,著實令他對巴圖刮目相看。
圣教與明國之間的恩怨情仇,早已是世人皆知。
但能夠敏銳地察覺到,利用敵人之間的矛盾為我所用,這就絕非一般人能有的見識了。
福康安滿臉贊嘆之色,說道:“魔教妖人雖說有些本事,可無奈敵人眾多,四面楚歌。我大清在對付他們時,完全可以巧用計謀,借刀殺人,或者與明國聯合起來,共同對抗。”
“你這個想法不錯。”
說到此處,福康安下意識地摸了摸下巴,瞇起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冷笑,仿若洞察了一切,說道:“我倒是琢磨明白了,崇禎那小子為何一直按兵不動。”
“他必定是深知,僅憑明國一己之力,想要對付魔教,談何容易。即便明國僥幸獲勝,也必然會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到了那時候,呵呵。”
“所以,自去年與我大清簽訂和約以來,他便一直按兵不動。他或許正是在等我大清這邊的消息,企圖坐收漁翁之利。”
巴圖聽了,雙唇微微張開,一臉詫異,忍不住說道:“主子,您是不是有些高看崇禎那小子了?他怎么可能料到,我大清會與明國聯手呢?這事兒,簡直難以想象。”
福康安只是冷笑一聲,并未作答。
有些事情,涉及大清的核心機密,不足為外人道也。
比如,魔教教主楊奇偉的著作在帝國南方廣泛傳播一事。
乾隆皇帝對此事處理得極為隱蔽,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謹慎至極。
所有參與傳播的普通百姓,無一例外,都受到了極其嚴厲的刑罰。
一旦發現有百姓傳播魔教教主楊奇偉的著作,立即斬首。
若是其背后還有家族牽連,那家族成員或是被投入大獄,或是慘遭處死,或是被流放至偏遠之地,下場凄慘。
而普通百姓們,只知道又掀起了一場文字獄,卻壓根兒不清楚這次究竟在查什么,更不明白乾隆皇帝對此事的重視程度,達到了何種地步。
此前,福康安也曾對此事深感納悶,究竟是何方神圣,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將魔教教主楊奇偉的著作,悄無聲息地傳入大清,且傳播得如此迅速。
畢竟能做到這一點,絕非普通勢力可以企及,背后必定需要強大的經濟實力作為支撐。
起初,福康安也曾懷疑過是圣教所為。
但仔細核對時間后,又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在清國境內開始出現楊奇偉的著作時,圣教甚至還尚未走出明國河南地區。
在那個時候,圣教自顧不暇,根本不可能有精力謀劃如此龐大的布局,更別說將事情做得如此聲勢浩大了。
結合崇禎后來的一系列行動,福康安此刻哪里還不明白其中的玄機。
這分明是那陰險狡詐的崇禎在背后搞鬼,給大清添堵,使絆子呢。
福康安想到此處,心中忍不住暗暗咒罵崇禎幾句。
不過,罵歸罵,他也不得不承認,崇禎這一招雖然陰險狠毒,令人不齒,但卻著實有效,效果顯著。
相較于明國,圣教對大清的威脅,顯然更為巨大,更為緊迫。
在這種情形下,幫助明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在幫助大清自己,唇亡齒寒,二者利益息息相關。
福康安一邊思索著,腦海中一邊已經開始構思,該如何在奏折里,清晰地指出自己的這些猜測,以及提出應對明國的策略,力求萬無一失。
巴圖見福康安沒有回應自己的問題,也不敢再多問。
雖然心中仍有疑惑,卻也只能將這份好奇強壓下去。
他斟酌了一番言辭,繼續說道:“魔教妖人憑借著一些奇技淫巧,雖說搗鼓出了些動靜,看似有了點門道,但這些終究不過是旁門左道,都是些外物罷了。”
“他們能搞出來的東西,咱大清只要想做,必然也能做到,而且有信心做得更好。”
“就拿魔教妖人的那些火器來說,咱大清若是下定決心去制作,憑借我大清的能工巧匠,豐富資源,必定能夠青出于藍,超越他們。到那時……”
巴圖越說越激動,整個人顯得自信滿滿,驕傲之情溢于言表,好似自己已經是大清的主人,是大清廣袤土地的主宰者,對大清的富饒贊不絕口。
然而,福康安的臉色卻突然冷了下來,眼瞼微微下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寒意,冷冷地訓斥道:“多嘴!大清的發展,也是你能隨意置喙,妄加評判的?”
巴圖聞言,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瞬間打了個寒戰,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犯了大忌。
在大清,唯有一人能真正當家作主,那便是擁有三萬萬子民的偉大主子——乾隆皇帝。
除了皇帝陛下,誰敢擅自議論大清的發展方向,該如何前行?
巴圖嚇得臉色煞白,慌忙“撲通”一聲,跪在馬車上,不停地叩首,惶恐地說道:“主子恕罪,主子恕罪,奴才一時失言,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福康安眉頭緊緊皺起,擺了擺手,輕嘆一聲,說道:“罷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也莫要過于慌張。”
“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被旁人聽了去,即便我有心護你,也無能為力。”
巴圖滿臉感激之色,不停地叩首謝恩:“謝主子,謝主子寬恕之恩,奴才以后定當謹言慎行,絕不再犯,絕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