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靜真人臉色肅然,他知道懷仁太監說的沒錯,若是東廠傾力出手,他純陽道統今日恐要覆滅在即。
只是就讓他這么直截了當地交出先輩祖師傳下的鎮宗符箓,又無異于斷送鎮派根基。
他沉聲道:
“若爾等敢妄動,我必請出神霄符箓,將爾等盡數留在通天峰上!”
懷仁公公沒想到守靜道人竟然如此剛直,輕輕笑道:
“守靜真人何必如此執拗,即便你動用神符,將我們全都殺了,但在我等箭陣之下,你們純陽子弟又有幾人能活,何必鬧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不如這樣。”
“咱家和守靜真人比試一場,若我僥幸勝得一招半式,那便請守靜真人交出神符,我等絕不再來叨擾。”
“若是真人得勝,我們調頭就走,但我卻無法保證宮里的大人們還會不會其他人來。”
守靜真人眼眸一肅,懷仁太監的話,讓他看到了某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不由問道:
“究竟是何等邪魔,讓爾等如此緊迫?”
聽到詢問,懷仁太監也斂起笑容,他聲音低沉,緩緩開口:
“純陽宮隱居避世,難免消息延后,事實上,近年來有一絕頂高手崛起于微末。”
“其人所過,必是尸山血海,血流漂杵,此人多次與鎮撫司和東廠為敵,橫行四野八方無人能制,若他日心生歹念,想要對皇廷下手,那大夏朝局崩塌,天下動蕩,也只在一念之間。”
守靜真人愕然:
“竟還有此等人物?此人是誰?”
懷仁大監笑道:
“千真萬確!”
“此人乃是當世地榜第一,號為冷面修羅,沈翊是也!”
地榜第一?!
守靜真人聽罷,心中更是驚駭。
“守靜真人,為了天下蒼生,
還請不吝賜教!”
趁著守靜真人愣神之際,懷仁公公那纖細修長的手指倏然撫過劍鞘。
內勁激蕩之間,膝前長劍驟然出鞘!
一股凌厲刺骨的玄陰冰寒之氣,宛若朔風獵獵,鋪天蓋地呼嘯而來。
懷仁公公身形一閃,探手抓上疾飛的劍柄,速度快極,宛若一道雪地里折身的白光,一劍點向守靜真人。
懷仁大監先發制人,這一劍融合了劍勢劍意,快似疾電,完全出乎了守靜真人的預料。
說到底,守靜真人也只是個長年在山中修道,心思單純的的宅男。
即便他和懷仁大監同為大宗師修為,但他的斗戰經驗和陰險狡詐程度,更是拍馬都趕不上這位在東廠中百般歷練,一路晉升高位的大內公公。
面對突然而來的偷襲,守靜真人倉促之下,已然來不及引劍抵擋,只得以真氣貫入拂塵,揮出一片火紅云霞。
懷仁作為掌劍大監,于劍道自有獨特見解,手腕一抖,冷澈的白色劍光重重蕩起,劍勁于剛柔之間瞬息轉化,散如云霞拂塵盡數攪得粉碎。
守靜真人心神凜然。
這陰險的老太監還真有一手,只不過這么一剎那的工夫,他已經來得及拔劍。
鏘啷一聲,古樸無華的真陽劍驟然出鞘,劍光漫起,宛如帶起縷縷晨曦。
然而,懷仁本就占據先發優勢。
他一身玄陰劍法又是陰寒至極,極具凝聚和穿透性質,面對倉促而起的劍勁,更是摧枯拉朽。
只聽得噗噗噗噗,一連串劍勁交擊的爆鳴,守靜真人宛如晨曦的劍光被懷仁一柄長劍點得支離破碎。
懷仁足下一點地面,踏出無形漣漪。
身形更是再度提速,一劍橫空,直貫守靜真人的胸膛!
值此危急時刻,周遭一眾純陽弟子,即便想要救援,卻又哪里來得及。
忽然。
嗡!
一道輕吟似在山門眾人心頭響起,繼而一道漣漪鋪天蓋地涌來,將廣場上一眾人頃刻覆蓋。
一剎那間,眾人只覺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變得遲緩,就連挺劍直刺的懷仁大監,以及引劍格擋的守靜真人,仿佛都陷入剎那的靜止。
只剩下噠噠的馬蹄聲,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與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清朗的聲音:
“這位公公借在下的名頭,行偷襲之舉,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聲音落罷,一股劍意劍有所指,倏然蔓延,一剎那間,時間仿佛恢復流動。
唯有懷仁公公劍鋒所指,仿佛突然升起一輪遮天蔽日的大日朝陽。
他的玄陰劍氣是能鋒銳無比,是能以點破面,但是當面對無處不在的晨曦朝陽之時,他又如何破之,砰!
懷仁公公身形驟然倒飛,轟然飛撞入奢侈大轎,咔嚓一聲穩穩坐在了里面。
懷仁只覺全身經脈仿佛都被針扎一般,那是劍氣余波的影響,他此刻還是腦子有些發懵,剛剛在腦海中的話語幾經回蕩,終于是臉色一變。
舉目望去,一匹通體烏黑,蹄踏飛雪的寶馬徐徐踏步而來,馬背上,一青一紫的身影颯然出塵。
他雙眸圓瞪,方才鎮定自若的神情倏然崩碎一地,驚聲呼道:
“沈翊!”
“你怎么會在這里?”
沈翊輕巧從馬上一躍而下,笑道:
“你們東廠都悄摸準備強搶寶物來對付我了,我出現在這里也不過分吧?”
懷仁大監滿眼驚異。
不過分,但是邪門啊!
而一旁被突然救下的守靜真人一聽沈翊之名,也是愣了一下,先前還道沈翊此人之懷仁太監瞎編來騙來偷襲他的,沒想到真有這么個人,而且,這人還如此年輕?!
最關鍵的是,對方剛剛的劍意蔓延而至,完美融入了自身的劍意之中,相當于是借他的劍勢,迸發出遠超他自身實力的劍威。
雖然立意和劍勁發力方式有所差別。
但毫無疑問,
這絕對是純陽劍意,純陽劍法。
守靜真人下意識道:
“你為何會純陽劍意?!”
沈翊朝著守靜真人拱手抱歉:
“在下有幸得司徒玄前輩傳授純陽劍解,并且受司徒前輩所托,特回純陽探望。”
守靜真人心神搖撼:
“竟是司徒師弟。”
“他果然還是心念純陽……”
沈翊剛剛在暗處聽了大概,知曉純陽宮和朝廷之間有些齟齬,司徒玄恐怕當初也是因此而出走難歸。
只不過個中秘辛,還是先料理了來犯之人,方才有空坐下來慢慢分說。
這邊廂懷仁大監心中已然萌生退意,只是不確定沈翊所來為何,他的態度又是怎樣。
雖說此人殺人無算。
但,沒準今天心情不錯呢……
他謹慎試探:
“沈,沈大俠,你待如何?”
沈翊輕拂衣袖,淡淡道:
“我需要有人給東廠帶話。”
懷仁大監眼懷希冀。
“用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