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道:
“放在幾十年前,純陽劍仙的威名,天下九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不過如今這純陽宮,已然閉世不出很多年了,雖然仍有不少人慕名前來拜師。”
“但都是興沖沖的上山去,一臉喪氣地下山來,我勸你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小二擺擺手,
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
阿月好奇:
“為啥子哩。”
“是純陽宮不收徒了嗎,還是太兇太嚴格,把人嚇跑了。”
小二笑著搖了搖頭:
“都不是。”
“相反,想要拜入純陽宮很簡單,只需在山門前靜坐觀云一個日夜,待得旭日東升即可。”
沈翊同樣被勾起好奇心:
“那又為何,十去九回?”
小二伸出一根手指:
“只因,想要拜入純陽宮只有一個規矩,那便是一輩子待在山上,不娶妻,不生子,潛修修道,終此一生。”
“純陽宮讓人于山門前靜坐觀云,也是讓他們細細思量,往后余生能否忍受如此孤獨的修道生涯。”
沈翊和阿月盡皆恍然。
“原來如此。”
小二攤了攤手,嘆息一聲:
“誰說不是呢。”
“那些個上山拜師的年輕男女,哪個不是抱了學成一身武藝,下山鋤強扶弱,仗劍江湖的美夢。”
“如今純陽宮卻說,要一輩子清心寡欲于山上修道,如此一來,即便學得一身絕世武功,又有何用?”
“自然紛紛敗興而回。”
沈翊打量了一眼這位小二,根骨不錯,明顯是有一些練武底子,他笑問道:
“小二哥,可也曾上純陽拜師?”
小二微微一愣,旋即抱拳:
“客官您慧眼如炬。”
阿月接話:
“你既然不想在山里呆一輩子,還留在這里做甚,怎么不去另外找出路哩。”
小二提起茶壺,又給兩人滿上:
“兩位客官明鑒,有的是這么想的,他純陽宮若是再這么封閉下去,門內終究會青黃不接,若是純陽宮不想就這么一代代人數越來越少,最終消亡于山上。”
“它總歸得重開山門。”
“而且啊,這純陽宮封山也有二十幾年時間,聽我爹說,我出生的時候,純陽宮就再無人下過山,在下料想純陽宮也該意識到問題所在了,便一直我在山下等,看看有無機會。”
沈翊樂呵呵一笑,朝小二拱了拱手:
“小二哥深謀遠慮,在下佩服。”
“不過我們二人不是上山拜師的,而是要去送一樣東西,勞煩指路。”
小二這才恍然,
他伸手一指遠處一座云遮霧繞,形似利劍沖天的高峰:
“重陽宮,就在那座山上。”
“不過我勸兩位客官現在山腳歇息,明日再啟程上山。”
沈翊又生好奇。
只覺這小二彎彎繞繞,所知還真不少:
“這又是為何。”
小二比了個手勢:
“大約在半天之前,小的茶肆有一隊挎弓執劍的黑衣護衛經過。”
“一眾護衛之中,還有八個同樣裝扮的黑衣漢子充作轎夫,抬著一頂極其華麗的大轎,同樣往純陽宮方向去了。”
“小的雖然眼拙,但是不瞎,這等做派,一看就是某個江湖大勢。”
“而且一行人氣勢洶洶,顯然是來找純陽宮麻煩的,兩位此時上山,若是和對方撞個正著,小心惹了麻煩,甚至枉送了性命。”
沈翊聞言,和阿月對視一眼,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沒想到除了他們二人,竟然還有一伙兒勢力來尋。
自忖熱鬧難尋覓的沈翊,當即呼啦一聲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小二的肩膀:
“多謝小二哥提醒。”
“偏生我這個人不怕麻煩,而且我還樂衷于解決麻煩。”
說罷,轉身朝著茶肆外行去。
阿月站起身來,學著沈翊,裝模作樣地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故作高深。
而后走出茶肆,輕輕縱身一躍,就翩然落在烏云踏雪的馬背上。
噠噠噠。
沈翊牽著韁繩,
邁步朝著遠處山道而去,竟有一股說不出的灑脫悠然。
小二目送那一襲青衣、黑馬和紫衫姑娘消失在山回路轉的遠處,驀然回神,喃喃道:
“難不成碰上高人了……”
他搖了搖頭,這才將茶桌上的銀兩收入囊中,拎起茶壺,重新去開水煮茶。
……
華陽山,通天峰。
一隊黑衣披甲,挎弓佩刀的漢子,簇擁著一頂奢侈華貴的大轎,在白云繚繞的石階上穿行。
夕陽西落,橘黃的暖光自遠處云端蔓延,將一整片云海全都渲染成一片金燦的紅霞。
大轎之中,伸出一只森白如寒,骨節分明的手掌,將車簾徐徐挽起,一道尖細的聲音自轎子里傳出:
“還有多久。”
身旁有人躬身應道:
“回稟公公,最多一刻鐘。”
“加緊著點,夜深露重,咱家還要回鎮子里歇息。”
旁人神情閃過一絲惶恐,
身形愈發恭敬:
“是。”
而后揚聲喝道:
“都精神著點,莫要耽擱了時辰。”
如此不到一刻鐘,
一眾人終是踏上了這高聳如云的通天石階,一塊漢白玉雕砌的石牌矗立眼前,坊匾上赫然寫著:
“純陽道場。”
純陽宮,這便到了。
牌坊之后,便是純陽山門。
無需吩咐,有人已然越眾而出,執起門環哐哐哐的敲了起來,厲聲大喝:
“開門!”
叫門的聲音很大,在這四下無遮,云海繚繞的云山石坪回蕩往復。
不多時,大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個粉雕玉琢的小道童探頭出來:
“你們是來拜師的嗎?”
話剛說完,他便看到門前兇神惡煞的黑衣,以及山門前那列陣如林,煞氣盈天的架勢。
小道童驀然一愣,
顯然,眼前這些人肯定不是來拜師的,砰,那黑衣護衛一腳踹在大門上。
嘩的一聲,
大門洞開。
小道童更是被大門巨力一沖,身形豁然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小道童自小便被送上山來,哪里見過如此無禮之人,小嘴一撇,眼淚珠子已經眼眶里打轉。
黑衣卻是揮手將兩扇大門全都打開,給身后的大轎讓出通道,旋即又厲聲喝道:
“小子,東廠掌劍大監,懷仁公公大駕,還不讓純陽宮主速速出來迎接!”
小道童哪里聽得進去什么懷仁公公,掌劍大監,當即開口哇哇大哭:
“師父師兄,有人闖山哇!”
“嗚嗚嗚……”
一眾黑衣護衛見狀,全都面面相覷:
“……”
他們好像在欺負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