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劍光激射而至。
那喚作柳無痕的采花賊大驚失色。
他本就不擅征伐,面對如此凌厲劍光而是慌了神,揚手一格。
手中匕首頓時被震得脫手而飛。
疾奔的身形更是受到劍勁震顫,也頓時失了平衡,身子一歪,從房檐上跌了下來。
撲通一聲,落在了沈翊眼前。
身后的幾名玄衣接踵而來,遠處的青龍使更是頃刻便至。
柳無痕翻身而起,
此時已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兇狠的目光倏然落在街道旁四散奔逃,瑟瑟發抖的平頭百姓,他要抓個人質。
只是方才的追逃,
街道上的路人一哄而散,早就所剩無幾,剩下的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愣頭青。
比如阿月這種。
故而沈翊兩人離著這柳無痕反倒是最近的。
再說,阿月雖是易容改扮,但總歸是個白白凈凈的小姑娘模樣,在那柳無痕的眼中就是待宰的羔羊。
當即,勢如虎狼,
飛身朝著阿月撲了過來。
身后的一眾玄衣見狀已然來不及趕至,只能連連揮手驚呼:
“快快離開!”
但這又哪里來得及,對于柳無痕這樣一個輕功不弱于宗師的高手來說,相隔數丈的距離,也不過是一個縱躍的事情。
柳無痕眼見小姑娘近在咫尺,面上已經掛上了喜色,手里有了人質,便能讓鎮撫司投鼠忌器,自己定能有機會逃出生天。
忽然,他只覺的眼睛一花,一個相貌平平的青年擋在那小姑娘面前。
他眼中發狠,這等雜魚他向來隨手可滅,當即真氣凝轉,朝著沈翊一掌拍了過來。
這一掌聲勢浩大。
罡氣流轉之下,更是發出陣陣撕裂空氣的尖嘯,尋常人若是挨實了這一掌,柳無痕手下便又添一道冤死的亡魂。
沈翊輕輕搖頭,反手一巴掌朝著飛撲而來柳無痕蓋了過去。
噗!
簡簡單單的一巴掌,
磅礴的掌力偃旗息鼓,凌厲的罡風希聲若蚊,柳無痕只覺得眼前一晃,不知怎的,那巴掌就落在自己臉上,緊接著就是一股沛然大力襲涌而來。
他的身形打著旋倒飛出去,狠狠砸在地上,青磚崩裂,碎石如飛。
沈翊瞧都不瞧。
拉著阿月折身便走。
再耽誤下去,
便要被鎮撫司攔下問話了。
兩人身形竄入小巷,七拐八折,阿月忽的回頭,聲音清脆:
“有人跟來哩。”
沈翊止步回頭。
便看到一襲青衣的青龍使手握白玉長劍,身形如電,足踏檐墻,飛身疾追而來。
“兩位請留步!”
顯然,對方看到沈翊一招敗了柳無痕,心覺蹊蹺,想要追上來問個究竟。
沈翊嘖然一聲,
抬眸望去。
青龍使恰好對上了那雙眼睛,一剎那間,他只覺周遭環境風云變幻,化為一片漆黑。
只剩下的那一對奇異眼眸,
一者青蒼,一者玄黑,
光暈流轉,似蘊含無上大道玄機。
他仿佛看到天沉地升,轟然碰撞,歸復一片黑暗無邊的混沌。
青龍使的身形一歪,身如斷線風箏般,撲通一聲跌落在巷子里。
“走吧。”
沈翊拉著阿月復又動身。
阿月被沈翊拽著走,還不住回頭望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小嘴張圓,眼冒星星:
“哇,沈翊你這是什么武功,瞪了他一眼就從空中掉下來了。”
沈翊笑了:
“想學嗎?”
“我可以教你啊。”
阿月當即雙手挽住了沈翊的胳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想學!”
……
無邊混沌的黑暗中,
青龍使仿佛聽到有人聲自冥冥中傳來:
“大人!”
“大人,你快醒醒!”
他猛然睜開雙眼,
雙手一撐地面嗖的一下站起身來,只是他起身的剎那,仍覺腦子像是一片漿糊。
身形踉蹌欲倒。
旁邊的玄衣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了身形:
“大人,你怎么樣?”
青龍使揉著太陽穴,緩了良久,總算覺得清醒了些許,他望向前方巷子,那里卻早已經空無一人。
身旁人出言問道:
“大人,是誰暗算了你?”
青龍使搖了搖頭,腦子里一片混沌。
他根本不記得對方樣貌,只記得那宛如天道九幽般的一對眼眸。
他理了理頭緒。
方才那名高人應該是借著對視的一眼,以武道真意為媒介,讓他陷入某種幻覺之中,讓他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細細想來,便更覺恐怖。
只一眼,身為宗師的他便失去了知覺,即便是他的師父,身為指揮同知的四相青龍,恐怕都做不到這樣的程度。
而且對方定然留了手。
否則,他早已身死道消,魂歸地府了。
他在腦海中回想起那一對漠然無情的眼眸,只覺自己宛如螻蟻般渺小。
竟是再生不起直面的勇氣。
“柳無痕呢?”
旁邊人的語氣心有余悸:
“渾身經脈盡斷,已經斷氣了。”
青龍使又是一陣慶幸,他叮囑道:
“將柳無痕尸首收斂歸衙。”
“目前看來,柳無痕只是碰巧撞上了那位高人,所有人務必保密!”
“我將親自回稟指揮同知和指揮使大人。”
余者鎮撫玄衣齊聲應是。
……
另一邊,沈翊很快就忘了這個小插曲,和阿月投入另一邊的游逛。
至于曾經和青龍使交手的仇怨,在沈翊心中猶如過眼云煙,再沒留下分毫痕跡。
兩人在京城兜兜轉轉,一直逛到花燈明媚,夜如白晝,這才回到了京城落腳的玉華院。
玉華院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奢華客棧,獨戶獨院,院中亭臺花樹,流水假山,造景繁復,不同于江南的溫婉、云夢的輕靈,而是有著上京特有的厚重和底蘊。
兩人回到客棧剛剛坐下歇息。
便有小二叩門問安:
“客官,有客人前來拜訪。”
沈翊微微一笑:
“來的好快。”
他朗聲回道:
“快請。”
吱呀一聲,院門輕啟。
一個身穿素衣儒服,手搖折扇的書生邁步而入,人未轉過石屏,清冽如泉的聲音已然悠悠傳來: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沈兄弟,阿月姑娘,在下久候多時了。”
沈翊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神情閃過一抹愕然,竟然是他?
阿月笑顏如花,語氣中亦有驚訝:
“陳書生,怎么是你嘞?”
來人文質彬彬,朝著廳堂兩人躬身一禮,正是那桑海學宮的才子,陳之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