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又道:
“而當初那饕餮一路南下,正是落入百里浮屠之手,百里浮屠與北莽勾結,想來便是與王后有聯系吧。”
“你終究仍是心有記掛。”
王后雙目呆滯:
“呵呵,是嗎?”
“我只是在記掛那套造價不菲,辛苦蘊養的饕餮戰甲罷了。”
沈翊撇了撇嘴:
“隨便你怎么說。”
沈翊想來,或許也是因為李食失控。
而后王后才改用死尸披甲,煉成這半尸半甲,如臂使指的兇將。
兇將不得用以北莽族內相殘。
所以王后即便后來手握重器,也不能肆意對拓跋弘出手,還得借助沈翊的力量。
至此,一切厘清。
沈翊最后問了一個問題:
“北地的洞天秘境是否就在這神山之中,淵池之底?”
王后眼神茫然。
似有第一次聽聞的驚訝。
但是那薩滿的眼神卻是驀然一變,眼中震撼和驚駭難以遮掩。
沈翊笑道:
“果真如此。”
自他進入黑山就感知到了遠比他處更加濃郁的天氣元氣涌動,進入石窟之后的感知愈發明顯。
就在淵池之中。
而且,他剛剛被拖入淵池,也能感受到一股股兇戾煞氣被一股無形力量自不知明的深處牽引而來。
淵池本身更是一汪活水,貫通山體,深不可測,一直延伸向山中極深處。
故而,沈翊揣測那傳說中的秘境入口,當是在淵池之下,只不過他現在終究不是天人,未能與天地交感,他現在盡展真意,也只能感知到那牽引煞氣的無形真力。
精神循著煞氣源頭延展,卻是空空蕩蕩,遍尋無門,也就是說,即便沈翊想入洞天一探,也是沒有門路,更何況這種有進無出的秘境。
他自己不敢隨意嘗試。
“看著他們,等我一下。”
沈翊叮囑阿月。
阿月噢了一聲,掐著細腰,眼神炯炯盯著一眾俘虜,身后的沈翊卻是撲通一聲跳進淵池。
薩滿驚愕,仿佛意識到了什么,驚恐大吼:“你要做什么?!”
身形當即便要飛身撲出,仿佛要拼盡全力阻止沈翊。
然而,他的周身穴道被封,連真氣都難以運用,不過是無能掙扎。
阿月素手輕抬。
一青一紅兩道小蛇自白皙的手背上電射而出,掠向薩滿的脖頸,埋頭一咬。
兩道蛇吻痕跡出現在脖頸。
冷熱交加的兩股極致痛感,瞬間蔓延薩滿的全身,讓他吐出一半的罵聲,硬生生梗在喉嚨。
撲通一聲倒地,
宛若蝦米一樣,蜷縮不動。
只有赤紅扭曲面龐,冷汗涔涔的石頭,訴說著他此刻身處冰火地獄。
阿月拍了拍手:
“我看誰還敢搗亂哩。”
沈翊沒有去管岸邊發生的意外。
以阿月現在的修為,自保無虞,除非北莽還有五六個兇將大宗師在側。
這顯然是不可能得了。
他將真意收束在淵池之內,盡力向著池底延伸,他雖然感知不到秘境門庭,但卻能將那導引兇煞戾氣的天人真力一一辨別而出。
他要做的,便是抽刀斬之!
徹底毀去北莽倚仗。
鏘!
刀劍齊出。
剎那間,刀劍真意節節攀升!
刀意接天,劍蕩九幽,
刀劍合擊,便是天地相合,歸復混沌!
混沌天地!
倏然之間,無盡刀氣和劍氣以沈翊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激蕩席卷。
刀氣劍氣所至,那充盈淵池的兇煞戾氣被盡數攪得粉碎,天人留存的接應煞氣的真力,在沈翊這已然不亞于天人之威的刀劍合擊之下,即便苦苦支撐,最終仍是支離破碎。
地窟中的眾人只感到持續不斷的地動山搖,洞窟山石簌簌而落,似要坍塌。
嘩。
沈翊自淵池飛身而出,輕巧落回岸邊。
薩滿癱在地上,怔怔無言。
漆黑如墨的淵池水此刻變得清澈,池中神異盡散,北莽天人留下的布置,已然盡數被毀了。
接下來,就是處理這幾位。
沈翊并指為劍,一道純陽劍氣洞穿了薩滿的咽喉,這位薩滿精通煉甲秘傳,雖然淵池毀了,但保不準自己鼓搗出什么麻煩玩意兒,還是殺了的好。
【斬殺大宗師武者,獲得潛修時間,三十年】
【潛修】剩余115年零5個月
至于王后。
她此刻癱坐在石壁上,眼眸中空洞無物,淵池被毀了,兇將被滅了,她的雄心壯志,已經被沈翊盡數粉碎。
拓跋弘死了,李食也亡了。
她的痛苦仇怨寄托哀愁,也都煙消云散。
這一切都是拜沈翊所賜。
王后怔怔地看著沈翊,要殺她嗎?她似乎已經無所謂了,也懶得給自己爭取活命的機會。
“沈翊,求求你。”
“放了娘親吧,她沒想要害你的,而且北莽現在已經對你,對大夏都構不成威脅了!”
絳姝跪在沈翊面前,苦苦哀求。
王后的眼眸中煥發一絲神采,她并非一無所有,她還有女兒,還有絳姝。
或許將絳姝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王,便是她此生唯余的目標。
沈翊聽著絳姝的苦苦哀求。
看著已然心如死灰,形容枯槁的王后,她仿佛一瞬間老了十多歲。
沈翊淡淡道:
“她已經死了。”
“不用我再殺第二次。”
他朝著阿月伸出手掌:
“阿月,我們走吧。”
阿月點點頭:
“噢。”
白皙的小手搭上沈翊的大手,兩人身形動如驚鴻掠影,倏然消失在洞窟。
絳姝環抱著王后,沉默望著空空蕩蕩的石窟秘洞,只覺恍若隔世。
她知道,她或許此生再沒機會見到沈翊,但是他的身影,將永遠,牢牢印刻在心。
……
沈翊和阿月出了石窟,天已大亮。
兩人行于山間,不疾不徐。
阿月東瞅西顧,一臉好奇:
“來的時候都沒有仔細看。”
“這里的樹葉、土壤,都是黑的哎,好神奇,怪不得又叫黑山。”
沈翊含笑:
“這座山長年累月經受兇煞戾氣彌漫滋養,山上草葉花木自是有奇特之處。”
忽然,一陣嘩嘩的流水聲響起。
沈翊拽了拽了手掌,阿月回頭:
“怎么哩?”
“滿身是血,我去洗洗。”
沈翊指了指流水方向,阿月當即拉著沈翊蹦跳著往那方向跑去:
“走咯。”
這是一條小溪,溪水潺潺自黑山上流淌而下,清澈見底,溪水底部皆是墨黑渾圓的鵝卵石。
阿月笑道:
“這里好像明月峽哩。”
沈翊記得,當時他們幫阿火報了仇,而后沿著明月峽的山麓而行。
便也是遇到一條類似的溪水。
他們便是在那里互換了信物。
現在不僅他記得,阿月也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