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破,馬蹄聲悠悠自拒北關城門的官道上傳來,一隊商旅自城門小門而出,向北而行。
雖然大夏和北莽勢同水火,但商貿往來依舊存在,甚至就算是以往南北激戰的檔口,也依舊有黑市存在。
說白了,只要有需求,只要有利益,就會有人甘冒其險。
故而,每日都會有商旅進出拒北關,但數量并不多,而且進出關口要嚴加盤查。
而與在拒北關的盤查相比,進入北莽之后,才是真正的戰戰兢兢,朝不保夕。
畢竟即便關系通天,打點萬全,但北莽異族素來性情暴虐,反復無常。
朝令夕改,動輒打殺也不是沒有的事情,當然,大風險往往伴隨著大機遇。
若是一趟商隊往復平平穩穩的歸來,黃金萬兩,盆滿缽滿也不是夢。
沈翊他們三人便是跟著這樣一支商隊出關,整個隊伍浩浩蕩蕩,馬車成龍,光是護衛便有數百人,其中更有一名宗師坐鎮。
不得不說,這已然是極大手筆。
長龍般的車隊前后,有旌旗招展,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一個“徐”字。
徐家,這是拒北城的大戶,世代專營邊境向生意,和北莽的各部族都有關系打點。
就連北莽軍伍之中,也有人脈。
唯有如此,這生意才能做的下來,否則就是就是羊入虎口,給人送菜。
這次帶隊的,是徐家三掌柜。
他往來南北這條線已經有數次,每一次都安穩地活了下來,本以為這次仍是如常的一趟買賣。
卻沒成想,在出關的最后。
卻來了三個外人。
一個樣貌俊朗的青年,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還有一個文質彬彬的先生。
最關鍵的是,那先生趕著一輛馬車,馬車上卻是拉著一口黑皮棺材。
這三人著實怪異。
只是拒北關盤查放行并非即來即放,而是在早晨和傍晚的固定時辰,故而,徐家車隊和沈翊一行便不得不同一批出關。
而,徐家商隊的行程是一路向北,沿途各大部族后,最后抵達王城,再行回轉。
徐三掌柜望著隊伍后面的三道人影。
雖然不知這三人的目的地為何。
但至少目前為止,眾人是順路的,皆是一路向北而行。
只是他卻沒來由地有些心悸。
他并非江湖人,不熟江湖事,更認不出這三人的來歷,思慮幾合,遂御馬追前,去詢問隨行的宗師。
徐家的這位宗師供奉,喚作袁鵬飛,四五十歲,早年也在北郡江湖闖蕩過,更受過北地劍俠郁成郭的指點。
突破至宗師之后,動極思靜,又恰逢徐家重金聘請,便當了徐家供奉客卿,平日里錦衣玉食,只有往北莽跑商的時候才出動。
不過,他雖然已經不履江湖,卻依舊關注著江湖動向,這幾日北郡的江湖大事,他更是一件沒落。
若非徐家出關在即,他都想去藏刀城湊湊熱鬧,順便拜見一下郁成郭老爺子。
原本在出關之際,看到沈翊三人到來,袁鵬飛便是心中一驚。
兩騎一車,兩男一女,
還有那一口十分顯眼的黑皮棺材。
他當即就無比肯定,這三人就是自南向北,殺穿了整個北郡的沈翊一行。
此時,徐三掌柜打馬而來,湊近拱手道:
“袁供奉。”
“咱們隊伍后面的那三位,你可識得?”
袁鵬飛瞳孔微微一縮:
“你想干嘛?”
徐三掌柜瞧著他戒備的眼神,也兀自奇怪,這位宗師客卿怎的如此緊張,他開口道:
“咱們這一趟事關重大。”
“那些人似乎與我們同路,在下還是想的搞搞清楚,免得后面生出什么誤會和嫌隙。”
袁鵬飛似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應激,當即道:
“你可聽過沈翊嗎?”
天機榜在江湖上流傳甚久,凡是在江湖里摸爬滾打的人,自然不會錯過。
徐三掌柜雖然不在江湖,但卻常常與江湖客打交道,天機榜自然也有好好翻看。
此時一聽沈翊的名頭,頓時心中大驚。
“你是說那斬了百里浮屠,滅了神刀盟,一舉成為地榜第五,冷面修羅?!”
袁鵬飛嘴角抽了抽:
“是,那位玄衣里襯,身披大氅的青年,應該就是,沈翊,那位先生,該是地榜第二,顧亦然,那個姑娘,或許是萬馬堂的馬小靈。”
徐三掌柜捂住嘴巴:
“他,他們不是剛滅了神刀盟嗎,現在怎么出關北上了?”
他除了天機榜,自是沒有機會去茶樓聽這類追蹤沈翊動向的江湖小道消息。
是以也并不知曉沈翊北上出關。
袁鵬飛搖了搖頭:
“江湖上傳是沈翊陪同顧亦然折返北地劍宗,但內里細節,孰人又能知曉。”
徐三掌柜點頭應是,他眉頭緊鎖,并沒有因為見到兩位地榜絕頂高手而興奮。
反而是透著無盡擔憂。
他與袁鵬飛商量,傳說沈翊所至必定招致腥風血雨,他們車隊還是應當盡早遠離才是。
袁鵬飛亦是如此看法。
畢竟被這樣一個修羅殺神跟在后面,不發怵那是假的,心理壓力實在太大。
還是敬而遠之吧。
于是徐三掌柜高聲大喝,傳令前后加速行進,整個車隊在掌柜的催促下,很快與沈翊幾人拉開了距離。
車隊背后,顧亦然駕著馬車,沈翊和馬小靈騎著馬,三人不疾不徐,勻速而行。
忽然,馬小靈驚訝地指著前方,但見徐家車隊漸漸遠去,很快就剩一個尾影。
“哎?”
“他們怎么突然走快了。”
顧亦然樂呵呵一笑:
“有可能是沈兄弟名頭太響亮,讓那些人不禁望風而逃。”
“哎哎哎,我懷疑你誹謗我!”
“我又不會殺了他們。”
懶懶散散的聲音自馬背上傳來,伴隨著滾滾車輪,在大道上回蕩。
……
而加急趕路的一行徐家車馬基本看不見了沈翊幾人,徐三掌柜這才抹了一把汗,輕舒了一口氣。
漠北多戈壁,偶有草甸和綠洲,晴空萬里的時候,能看到高山虛影在遠處起伏。
但大部分的時候,則都是被風沙蒙上一層蒙蒙昏黃,這里是荒涼貧瘠之地。
也無怪北莽從來不曾放棄南下占據大夏疆土的野望,這是生存和民族之爭。
入夜,徐家車馬就在戈壁道旁扎營休憩,再行一日,便能到達第一個歇腳的部族。
沈翊等人也歇息了。
不過也是遠隔著數里之地。
等到翌日,眾人收拾行李,再度啟程出發,只是這一次剛剛上路。
遠處有黃沙卷積滾滾,近了些許,眾人才發現是一隊北莽精騎奔馬而來!
只一眨眼間,這群精騎便將徐家車隊團團圍住,徐三掌柜大驚失色,連忙掏出一枚令牌,高舉呼聲道:
“誤會!誤會!”
“我們是南北通商的商客!”
“絕非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