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幾人瞧得清楚。
那少年雖然動作矯健迅疾。
但是身后的追擊者卻是更強上一籌,速度更快,勢頭也更為迅猛。
若非那少年對林間地形極為熟悉。
能夠借助叢林中的藤蔓,樹干,巨石來輾轉(zhuǎn)騰挪,靈活如猿,否則定無法堅持這么久。
然而,即便如此。
若是少年沒有其他的手段,被巫神教眾追上也只是時間問題。
沈翊三人悄然于樹冠之間跟隨。
正欲出手。
轟?。?/p>
地面塌陷。
身后的三道黑影一步踩空虛掩的樹葉,慘叫一聲,身不由己地墜入深坑。
沈翊眉頭一挑。
這是事先準(zhǔn)備好的陷阱。
那少年倉皇而逃。
看似慌不擇路,其實三分真,七分演,就是要將追兵引至絕地。
陷坑底部,則事先埋好了削尖的竹刺,砰砰砰,三個巫神教大漢摔得鮮血淋漓。
可惜,是橫練。
那三人修有橫練之功,這坑底竹刺雖然尖銳,但最多扎得他們受些輕傷,卻不致命。
有怒不可遏的喝罵聲自坑底傳來:
“小賊,你找死!”
“若是讓我們抓到你,一定將你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三人縱身躍起,
想要跳出坑來。
嗖!
一道利箭破風(fēng)而至。
直接扎入大漢的眼睛,慘叫聲再起!
少年身形矯健一躍,再度凌空張弓,一道道利箭朝著坑底的三人接連攢射。
他的箭法很準(zhǔn),專門朝著眼睛放的,似乎在漆黑的林間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坑底的大漢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就全都被射瞎了雙眼。
少年一聲不吭收起長弓。
轉(zhuǎn)身自灌木叢里搬出一塊事先藏好的環(huán)抱大小的大石頭,朝著坑中狠狠砸下去,坑中的大漢再度慘叫咒罵,然而少年只是一塊石頭,接著一塊石頭,扔下。
不知是坑底先沒了聲響。
亦或是少年先用石頭填平的陷坑。
待著少年蓋上泥石土沙之后,便無人再知道這坑底還埋著三個巫神教的怨種。
“好狠的少年?!?/p>
李時平傳音而至,頗為感慨。
然而沈翊卻不覺得對方狠。
他覺得這是一種野性,一種在叢林中,在十萬大山中生存,所必須要有的,野性。
“走吧。”
十萬大山里,巫神教的地盤。
為何會突然出現(xiàn)一個猶如野人的少年,這個答案,只有跟著少年,才能得到解答。
沈翊傳音提醒之間。
那少年已然再度奔走遠去。
沈翊三人悄然跟在其身后。
跟著他穿過茂密叢林,攀上陡峭懸崖,鉆過僅通一人的山洞。
倏然間,豁然開朗。
入目所見,乃是一處宛如桃源的隔世之地,此時此刻,已然是朝陽升起
飛瀑流金,鳥叫蟲鳴,綠樹成蔭,竟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少年身形矯健地自半山崖攀爬跳下。
落在谷底后,
徑直奔向飛瀑潭水邊的一處天然山洞。
沈翊和李時平對視一眼。
那少年該是就住在這片隱秘的山谷里。
這地方足夠偏僻難尋。
即便是巫神教的余孽。
若非有心將這十萬大山的每一寸都細細搜刮一遍,否則絕難找到這里。
……
山洞之中。
少年快步跑了進來,洞中有粗糙的石桌、石凳,還有一張青石打磨的石床。
借著洞頂窟窿透下的天光,隱約可以瞧見石床上還躺臥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老人。
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將那皮包骨頭一樣的恐怖的面龐遮起大半。
若非他枯瘦如柴的胸脯還在微微起伏,人們只會將其當(dāng)做一具骷髏。
只是這人雖還活著,但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死寂衰朽的氣息。
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少年先是撲倒石床邊上,焦急道:
“老頭子,我搶來藥了?!?/p>
“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磨藥熬藥,你等我,你別死啊。”
說罷,他又急急起身。
在山洞角落里翻出了粗陋的搗藥杵罐,從獸皮內(nèi)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包藥草。
一一分辨,逐一研磨。
寂靜的山洞里,只有老人微弱的喘息聲,和他咚咚咚急促的搗藥聲。
若是細細看去。
那原本用來張弓打箭殺人都絲毫不顫抖的手,此刻竟也顯得有些慌亂。
嗒,嗒,嗒。
清脆的腳步聲,從外傳來。
少年的身形宛如炸毛的老虎一般,瞬間拱起,眼神猶如猛獸,盯著山洞入口處。
張弓,搭箭!
甚至沒有考慮來人是誰!
嗖的一聲,
箭矢離弦而出!
在這十萬大山里,除了他和老頭子,沒有一個好人!
一箭飛入洞口。
就像墜入泥潭,無聲亦無息。
唯有那腳步聲的節(jié)奏未變,依舊不緊不慢的靠近走來。
少年心中一緊,手中弓箭連連勁射!
嗖嗖嗖!
一支支他自己磨制的石箭如雨般飛向昏黑洞口方向,依舊是毫無聲息。
少年回頭望了一眼石床上的老人,好似一只護食的幼獸,目露兇光,緩緩探手,緊握住腰間的長刀。
他這刀,不是石頭磨制的。
而是由百煉鋼鍛造而成。
即便已然歷經(jīng)風(fēng)霜,千錘百折,但仍能從那冰冷的鋒刃中感受到絲絲寒氣。
有人影在入口晃動。
清朗的聲音卻先一步透來:
“蠻有活力的嘛?!?/p>
一襲青衫率先踏入洞窟,手中還抓著一把箭矢,全都是少年剛剛射出去的。
呼。
一道雪亮的刀光,驟然從天而降!
少年繞至洞口上方巖壁,待得敵人入洞的剎那,縱身力斬!
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少年看到了來人,不同于南巫教徒那般野蠻或陰鷙,反倒是個面目俊朗的青衣青年。
少年意識到可能殺錯了人,
然而刀勢既出,又怎有收回的道理。
而且,即便來人并非南巫異族,但若是被抓去了,也會泄露他和老頭子的蹤跡。
斬!
鐺!
刀鋒下落之勢戛然而止。
少年雙手執(zhí)握刀柄,目光順著刀鋒瞧去,便見那被他磨得吹毛斷發(fā)的鋒刃,竟然被青衣青年夾在兩指之間。
就像撞在一塊金石之上,除了鐺的一聲響,沒有擦出半點傷口。
甚至,少年欲要抽刀而回。
亦覺得對方兩指就像鐵鉗,牢牢鉗住刀身,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青衣身后,又轉(zhuǎn)出一個青袍白須的老者,和一個明媚如月的女子。
沈翊詫異地看著指尖的長刀:
“咦,似是鎮(zhèn)撫司的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