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修眼睜睜看著林疏棠把自己裹成了蠶蛹,被褥他是一點兒也沾不到,他覺得自己娶了她就是過來添堵的,他當時應該看出她寫的那首詩也是找人代筆的才對。
屋內燒著地龍,他的背部方才滲出的汗水此刻化成了涼意,浸濕的衣服貼合在他身上。
他喉間輕微滑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咬著牙去拿本該屬于他那部分的被褥。
可林疏棠就好像是堅不可破般,加上他此時身體虛弱,稍稍一動那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地方就開始刺痛無比。
“分我點被褥……”
林疏棠耳朵輕輕抖了抖,轉過身,兩人又再次四目相對。
顧硯修臉上冷汗涔涔,過分修長的睫毛在黑暗里輕輕撲簌著,像是駐足在花瓣上的蝶,美的令人心顫。
“好吧,看在你長得還算好看的份上,喏。”林疏棠把被褥分了一點給他。
顧硯修看著只夠蓋一只手的被褥,眉頭皺了起來,“柜子里有被褥……”
“所以呢?”林疏棠身體成大字型恨不能將顧硯修這個傷患踹出去,“你要覺得這個被褥少自個兒去拿——”
話音未落,林疏棠感覺身上一涼,她的被褥被他搶過去了,她狠狠瞪著他,“顧硯修,給你蹬鼻子上臉了,還給我!”
顧硯修卻是將自己那頭塞好,一副儼然要睡過去的模樣,林疏棠倏地直起身一腳搭在他背上就要去搶。
可沒想到,對方被迫翻身而后忽然松了手,林疏棠一時沒站穩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兩人毫無意外地撞在了一塊兒。
林疏棠感受著自己唇瓣那處的溫軟,眼睛睜地圓溜溜的,立刻起身鞋都沒來的及穿抱起柜子里的被褥就睡在了美人榻上,“我睡這兒就好,不和你這個病患搶位置了……”
顧硯修攥緊了拳,一時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疼,只好咬牙切齒地喊了句:“林疏棠!”
“誒,你二奶奶在這兒呢,快睡吧?!绷质杼墓室獗硨χ櫝幮蘧o閉著雙眼,她在心里不斷念著罪過。
而此刻的顧硯修正艱難擺正好身體,衣袍上早就染紅了鮮血,他蓋上被連同方才氣血上涌時的燥熱也擋在了外頭……
翌日,林疏棠揉著酸疼不已的肩起來洗漱,這邊才梳洗打扮好那頭大夫便請了進來。
“如何,我家二爺的傷勢可有緩解?”林疏棠靠在椅背上慵懶地喝著茶,她今日穿了素白衣裳,高衣領遮住了她細白脖頸上的掐痕。窗外零碎的陽光落在她瓷玉般的小臉上。
老大夫摸著山羊胡,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這怎么感覺還嚴重了,或許是這一晚顧少卿挪動的次數多了些加上傷口有些感染這才致使此刻有些發熱?!?/p>
林疏棠絲毫不心虛,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她也及時起身朝著床上燒的糊涂的顧硯修走過去,拿著手中的帕子給他拭汗,“這可如何是好???”
恰好此時,門被人推開,只聽屏風外傳來溫氏的聲音:“林氏,二哥兒他如何了?”
林疏棠溫聲安撫,“母親放心,只是有些發熱罷了,大夫再開幾服藥便好了?!?/p>
說完,她又對一旁的大夫小聲道:“待會兒像我剛剛這么和我母親說,她老人家容易郁結于心,前陣子還因著煩事纏身弄得頭疼不已,我這做兒媳的不想她再多慮了。”
大夫連連應好。
等到大夫給顧硯修換好藥出了屏風后,林疏棠這才漫不經心坐在一旁開始看話本子。
雖然她要忙著照顧(弄死)顧硯修,但家中事務也不能落下,她用了早膳后便帶著春祺趕往了議事廳,屋子里站著的婆子都是廚房的人,其中一位身形稍胖的婆子卻是神色倦懶,她手里還抓著果盤里的瓜子,沒嗑完又重新塞回了衣兜里。
林疏棠認出來她就是廚房的主管事——李婆子,站在她身側的高瘦男子張副管事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廚房副管事。
這夫妻倆都不是什么善茬。
今早她拿著陳叔送過來的最近菜價的賬本一一比對,發現府里頭進來的菜比外頭的貴了不少銀兩,差別大的甚至有十兩銀子了。
林疏棠不好直接拆穿,到底李婆子和張副管事是家生子,她不能鬧得太過,不然引起府里和她婆母的不滿,那么只會是一鍋亂粥。
她得想個法子迂回……
“我聽聞廚房是李婆子你管的,你可知最近豬肉價格是多少???”
李婆子斷定她不知道價格,故意說出了比原來高出一倍的價格。
林疏棠笑而不語,點點頭,“我呢之所以要管廚房就是希望你們不要藏私,都是為顧家干活的,大家都是不容易的人??墒窍胍柚@個由頭在府里橫行,也別怪我不講情面?!?/p>
李婆子看著她的眼睛莫名生出一股子畏懼來,但更多的還是不服氣,畢竟二太太便是從來不管這檔子事,如今新來個主子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干不下去還是讓二太太來掌家也不一定呢。
她那雙渾濁的眼幾經轉動,終于有個想法在腦海里成形了……
林疏棠交代那些廚子一些事宜后便離開了。
春祺顯然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來,“二奶奶,奴婢剛才瞧著那李婆子對您很是不尊重,這樣偷奸?;⒉痪粗髯拥呐拍馨卜质丶恨k事嗎?”
林疏棠走在庭院里青石小徑上,早上雪清干凈了不少,雪水融化,森森寒意彌漫在周圍,她攏了攏狐裘,“我知道啊,她想著騎我頭上覺得我年紀輕好糊弄,這樣其實也是正中我下懷,等今夜子時你替我辦件事情……”
“是,二奶奶盡管吩咐?!贝红魑⑽⒏┥砺犆?/p>
林疏棠回到韶雅苑時,顧硯修已然從床上醒了過來,他趴在床架上,目光落在昨夜被咬傷的手背上,聽到動靜后這才回過神。
他的眼神依舊冷的令人脊骨發涼,但林疏棠卻是笑吟吟地看著他,“二爺醒了???”
顧硯修撇過頭,抬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頸骨,那張俊逸雅潤的臉被窗外金燦燦的陽光映的好似一柄打開的玉折扇,棱角分明,驚艷非凡。
正巧,外頭有丫鬟送來了藥碗,林疏棠拿著瓷勺輕輕攪拌了下,溫柔問:“二爺,我來喂你喝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