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窟街區的房子越堆越高,一棟挨一棟。
俯視看,像無數根粗壯的電線插在平蕪星,延伸向上。
最矮的也有三百層,挨得極近。
近到坐在家中客廳,能清晰看見隔壁棟的人在屋里做什么。
毫無**。
江糖被手腕上光腦消息吵醒,白天也沒有多少光線從狹小的玻璃窗透進小屋來。
一夜過去,胃部又有點發癟。
她伸手捂住,打開一看,上面寫著:【申請第一軍校成功,請您在九月一日準時到校報道。
參加入學考核。
(若不準時到達,按干擾政府人力,刑拘十年處理。)】
下面附帶一張立體的地圖。
江糖:“……”
不去學校就要進局子,不帶這樣強制的吧!
不,她又忘了,星際種族壽命長。
十年對他們來說,可能跟藍星的十天差不多。
但進了局子比進軍校更慘。
會被派去監獄星,不經過訓練,和變異種正面硬剛。
怎么選都是死。
江糖痛不欲生的深吸一口氣。
瞄了眼光腦上顯示的時間,八月一日。
距離開學還有一個月。
現在去打工,一個月應該能掙夠去軍校的路費。
但她現在就餓了啊!口袋比臉還干凈,連打工都沒力氣。
招聘軟件被翻了個稀爛,卻沒一個能包吃的。
來快錢的行當,掛在政府的犯罪懸賞榜上。
看著上面一個個兇神惡煞的動物種族。
江糖煩躁的關上光腦,戳了戳系統。
“在?給點錢花花?”
【請宿主靠雙手養活自己。】
江糖心里苦澀,撓撓臉。
抖著手打開犯罪懸賞榜單。
左邊紅色,是犯罪名單。
右邊藍色,是接取懸賞。
江糖猶豫。
不,不行,她暈血,萬一誰破了點皮,她一定手腳僵硬,去了就是送死!
前世在藍星,她跟養父訓練時,都只能在眼前圍著黑布。
生怕看見一點血,迷瞪著昏過去。
就在她翻來覆去,隱約有點養活自己的眉目時。
不隔音的鐵門外傳來一聲驚詫的質問。
“你是誰?怎么坐在小糖家門口?”
是父母的戰友?經常來照顧她的柏杰叔叔?
江糖想起什么,倏然竄到門口,拉開門。
果然,纖弱的蝴蝶少年還是那副白襯衫的打扮。
手腕上依舊纏著包裹禮物的蝴蝶結。
蜷縮在角落,抬眼望過來,頰邊不知從哪里蹭了一道黑灰。
整個人像精致的奶油蛋糕,被無情遺棄在雨天的垃圾場里。
柏杰住在另一棟樓,見她出來,放松了些。
擔憂提醒:“小糖,這種寵物蟲族有劇毒,你小心點。”
柏杰是側柏族,頭頂綠色蔥郁,還擎著一叢鳥窩,里面兩只幼鳥嘰嘰喳喳,張著嫩黃色的鳥嘴。
手里提著整整一口袋的新鮮蔬果,和大塊肉。
柏杰跟原主父母原本同在一個軍區,可惜被變異種污染受傷,無治愈者給他治病。
只能無奈退了下來。
平日里沒少照顧獨生存在貧民窟的江糖。
江糖瞥了眼角落的少年,無甚反應的轉過頭去。
“沒事的柏叔,這是我……朋友,您先進來說話!”
柏杰算上頭頂的鳥窩,身高幾乎到了兩米。
小心繞開漂亮到非人的蟲族少年,確認沒沾到一絲磷粉,跟著江糖進了屋。
而尋葉的眼神,直勾勾的盯住再次被無情關上的鐵門。
有些委屈的泄了氣,抱著膝蓋,肩膀下陷。
半晌,紅了眼睛。
隱約的動靜從門內傳出,蝴蝶少年藏在墨發中的耳朵動了動。
側身,將自己額頭靠墻更近了些。
屋內。
柏杰隨手將帶來的菜擱在茶幾上:“都是處理好的異獸肉。”
異獸身上也帶著污染度,每次食用前,都需要讓治愈者先清理污染。
“小糖,我來給你送點菜。
前幾天聽說你考上了首都藝術大學,兜里學費不夠吧。”
說著,柏杰打開光腦,就要給江糖轉錢。
動作熟練,沒少幫襯她。
江糖心里一暖,柏杰的善意來的猝不及防。
但花光積蓄的是她,怎么好意思讓別人承擔后果。
更何況,她已經想到該用什么辦法掙錢了。
江糖搖了兩下頭:“不用柏叔,我兜里的錢夠。”
柏杰似乎是想到她犧牲的父母,嘆了口氣,渾身氣質沉郁下來。
“昨晚我到家的時候,聽說這邊死人了。
來找你的時候你不在家。
也幸好你不在,聽說死的那人就是中了蟲族的毒。
身上所有骨頭全都被腐蝕掉了,幾乎成了一灘血水。
這事沒準跟你門口的蟲族有關系。
你注意點,別跟他走的太近。
說不定他是誰家的寵物,奉命來殺人的。”
柏杰成熟的臉上滿是擔憂,坐在破舊沙發上,勸告玩火的少女。
在他看來,和作為寵物的蟲族交朋友,不太正常。
但想想這孩子父母死訊傳來的突然,可能一時受了刺激,又能理解。
江糖乖巧點頭。
沒打算和這位熱心的柏杰大叔說,花光積蓄買只蝴蝶寵物的事。
但大叔語氣中的擔憂與好意,她心領了。
想想這位側柏大叔,在原主父母不在時對她的照顧。
江糖猶豫一下,鄭重道:“柏叔,我覺醒治愈能力了。”
“什么?!”原本還在絮叨的柏杰倏然停下。
震驚的站了起來,頭頂頂到局促的天花板。
惹得幼鳥又一陣嘰嘰喳喳。
江糖迎著側柏大叔的目光,也站了起來,堅定點頭。
“是真的,柏叔!
我好像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治好你身上的傷。”
柏杰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欣慰江糖這孩子念著他的身體。
但想想自己沉疴的病體。
還是搖了拒絕:“我身上的污染連軍部的治愈者都清除不了。
你一個剛覺醒的小孩,別鬧了。
但柏叔還是為你開心,小糖,這樣你可以繼承你父母的衣缽。
也能實現你去首都上軍校的愿望了!”
江糖想起自己暈血的毛病,頓時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有口難言。
她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柏杰臨走時,江糖輕聲道:“柏叔,這個月先留在平蕪星吧。
我開學前還想多見您幾面呢。”
頂著鳥窩的柏杰點頭,粗獷的揮了揮手。
開門前,又一次鄭重的提醒她,門口蟲族是危險品。
鐵門開啟,從屋內透出點點自然光,照在昏暗的樓道內。
蜷縮在角落,精致蝴蝶少年眼睫微眨。
臉上幽藍磷粉涌動,與柏杰擦身而過時。
貌似不經意間隨風飄起,慢悠悠的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