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來參宴的人基本都到齊了。
席間準備了膳食,用過膳后,作為主人便會帶著眾人閑逛賞花,彼此之間相熟的人也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談。
雖然妾室一般是上不得臺面的,但永康侯府夫人逝世后魏建安一直沒有再娶續弦是眾人皆知的事,夸他專情之余也把柳氏當做半個主母,也不會多說什么。
所以女席這邊的主位上便坐著柳氏,魏熹寧到的時候,魏心月坐在她左側。
看到來人,魏心月忙起身打招呼,“妹妹來坐這邊。”
魏熹寧看了一圈,主位那一桌除了魏府這家人,裴嫣霍嫻也在,畢竟她們身份比在場的人都高,自然是跟主人家坐一起的。
唯一的空位便是柳姨娘的右側,魏熹寧強壓情緒,提起精神氣過去落了座。
她的表妹周云纓剛好就在那個空位旁邊,周云纓是她姑姑的女兒,雖然家世略微差了一點,但到底也算魏家自己人,所以也坐到了這桌。
她和周云纓關系一直很好,近來也有段時日未見了,只是這里人多,周云纓也不好說什么私房話,只是笑笑寒暄起來。
“怎么瞧你一副疲乏的樣子?少操點心吧。”
“沒什么大礙的。”好友坐在身邊,魏熹寧心里才舒坦了些。
裴嫣大概也是聽聞了侄兒被打一事,冷笑一聲,“管好孩子自然是要多操心的。”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裴嫣身份尊貴,哪怕是當著魏府的人甩臉子,柳氏也一句話都不敢說。
魏熹寧半垂了頭,“殿下說的是。”
周云纓沒想到她隨口一句話就成了這種氛圍,接下來也沒怎么說話了。
話說食不言,寢不語。
一家人關起門來說上幾句話倒是沒什么,今日宴席,眾人又都是京中世家子女,規矩禮儀大于天,所以一頓飯吃下來倒也沒幾個人說話。
倒是魏心月,給柳氏和魏熹寧夾了幾次菜。
魏熹寧不好當眾拒了,只是下人都來撤盤子了,她也沒動那些菜。
魏心月看在眼里,失落的神情掩蓋都蓋不住。
用過膳后,自然是游園了,柳氏和今日前來的長輩一塊閑談著。
魏建安也帶著男席的人過來碰了面,“只是賞花倒是無趣,今日小輩眾多,不如玩一玩曲水流觴如何?”
“妙哉!我看行。”戶部尚書雙手一擊,很是贊同。
世家宴會,常有這些風雅玩樂之事,并沒有人反對。
魏建安爽朗笑了兩聲,吩咐侍女下去安排。
魏熹寧并不想參與這些,心中思緒紛亂,獨自一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周云纓追了上來,看到周圍沒人才問,“前幾日這事傳出來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了,這個姐姐從哪里冒出來的?”
她比魏熹寧小了一歲,因著年齡相仿,自幼兩個人關系就極好,她可從未聽說過舅母還有個大女兒,隨便想想也知道這是糊弄其他人的說辭。
魏熹寧無奈看她一眼,輕嘆了一聲,“說來話長,總之父親現在是把她當嫡女養著的,便就這樣吧。”
周云纓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只是燕啟和魏心月的傳聞,外頭就沒斷過,她替表姐打抱不平。
“我今天瞧著,姐夫同她走得很近,哪有這樣不知避嫌的姐姐,你看緊點吧。”
聽到周云纓這話,看來他們兩人已經毫不避諱了。
和離之事還沒定下來,魏熹寧也不想讓她擔心,便敷衍著點了點頭,“不用管他們。”
“你啊。”周云纓皺著眉,不知該如何說這個表姐了,既心疼她,但又不知從何幫起。
看到她興致不高,周云纓也不提這事了,兩人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聊著近況。
過了好一陣,就有個侍女匆匆走了來,“二小姐,表小姐。”
魏熹寧微微頷首,那侍女接著道,“侯爺請您去宴上,叫你別躲著。”
呵,大概是怕被人議論她們姐妹不和。
魏熹寧站起身,“帶路吧。”
兩人去到辦曲水流觴的地方,十來個世家公子小姐都已經坐好了,只在燕啟身旁留了一個空位,他的另一邊,坐著魏心月。
周云纓推了她一把,“去吧,承平侯在等你呢。”
魏熹寧順勢坐到他的身邊,身邊人卻連一個眼神都未遞過來。
侍女見到魏熹寧坐穩了,提高音量笑道,“人來齊了,那便開始吧。”
這游戲玩法也簡單,參與者圍坐在蜿蜒的溪流或人工開鑿的流杯渠旁,放一杯酒隨水流而動,由一個小廝蒙面擊鼓,鼓聲停時酒杯若停在誰面前就由誰來作詩,若是作不出來或詩作不佳便罰酒。
侍女盛好酒置入流杯渠上,鼓聲便響了起來。
巧的是,第一次鼓聲停的時候就落在了今日宴會的主角面前,魏心月身邊的侍女撈起酒盞放在她面前。
眾人視線都落在她的臉上,她看著酒盞有些不知所措,燕啟的好友之一謝知行大看向燕啟,打趣著。
“要不你替大姨喝了吧?”
謝知行并不是會隨意跟人玩笑的人,今日能當眾這般打趣,定也是跟魏心月熟識了。
魏熹寧抬眸看向燕啟,他卻側首看向了魏心月,用眼神詢問著。
眾人見到這種情形,面上表情可謂精彩。
裴彰并不在流杯渠旁,而是坐在外側的旁觀席,他靠著座椅氣定神閑凝視著魏熹寧,唇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就在眾人以為燕啟真的會替她喝時,魏心月卻站了起來。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此詩一出,眾人皆是一震。
魏心月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這種結果,滿臉笑意,對著眾人頷首。
“獻丑了。”
待她坐下后,謝知行才猛猛鼓了鼓掌。
“好詩啊好詩,魏大小姐竟有如此才華,倒是我剛才冒犯了。”
“這詩作得也確實太好了。”
眾人都忍不住紛紛夸贊起來。
魏熹寧也多看了她幾眼,不得不承認,即便她是京中眾人認可的才女,也寫不出這般驚艷的詩作。
一股酸澀泛上心頭,她移開了視線,努力忽略掉周圍人的聲音。
第二輪又開始了,這一次酒杯卻又很巧地停在魏熹寧的面前。
她的視線巡了一圈,眾人皆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唯獨燕啟閑散坐著,并沒有看過來。
珠玉在前,魏熹寧自知無法超越,輕輕咬了下唇,端過酒盞對著眾人敬了敬,隨后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