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遇刺消息傳來的時候,魏熹寧正在熬粥。
她的手一抖,勺里滾燙的粥淋到手上,火辣辣地疼。
魏熹寧顧不上這點傷,忽略了身后侍女的叫聲。
“夫人跑慢點,小心肚子?!?/p>
等她到時,已經(jīng)是明月高懸了。
魏熹寧問著莊子伺候的人,“侯爺如何了?”
“侯爺沒、沒事?!甭牭竭@句話她松了一口氣,完全沒注意到侍女的支支吾吾。
她歡快地直奔寢屋而去,想要親自告訴燕啟懷孕的喜訊。
然而剛到門口,她卻聽到了一道陌生的女聲。
“那不行,我不做小三?!?/p>
魏熹寧停下步子,接著就聽到燕啟的聲音。
“小三是何意?”
他的聲音柔柔的,不似平日對她的冷淡,魏熹寧的心一緊,抬手阻了欲行通報的下人。
“小三就是夫妻之間的第三者,你都已經(jīng)成婚了,要是納妾的話就都算小三?!?/p>
女聲清脆,言語大膽。
在侯府,乃至京城,是沒多少人敢這樣跟燕啟說話的。
但下一瞬,魏熹寧就聽到燕啟的輕笑。
“那我娶你做平妻,不做妾,可好?”
魏熹寧呼吸一窒,痛得幾乎站不穩(wěn)。
平妻……
若非極為受寵或者身份貴重,一般男子成了婚之后都不會再娶平妻,這是**裸打正妻的臉,是讓人抬不起頭的舉動。
但燕啟就這般輕易地說了出來,絲毫沒有考慮她的臉面。
她以為燕啟對她總是那般冷淡只是性子使然,但沒想到他也會這般柔笑,會溫聲哄人。
“母親!”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跑過來,直接往魏熹寧撲去,魏熹寧小腹抽痛了一瞬。
她穩(wěn)住心神,撫了撫兒子的頭,扯出一抹勉強(qiáng)的笑意。
屋里的交談也因著這一聲喚停了下來,門被打開了。
燕啟看向魏熹寧,面上并無幾分喜色,反將眉頭擰起,“你怎么來了?”
說完這話,又掃了眼旁邊的侍女,神情冷漠,魏熹寧知道,他這是怪她們沒通報。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幾月未見的人,“是我讓她們不要通報的。”
三月前,云州科考出現(xiàn)舞弊事件,震驚朝野上下。
燕啟作為年少有為的大理寺少卿,被皇帝派去云州徹查此事,兒子也嚷嚷著想去玩,魏熹寧拗不過他便由著他去了。
今日本是父子倆回京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她就親自去廚房忙活著熬粥。
只因燕啟曾夸過一句她熬的粥不錯,但粥剛熬好便聽人遇刺,說是就近安置在了京城附近縣城的莊子里,她就迫不及待趕了過來。
聽到人沒事,她吊了一天的心總算放了回去,可好消息還沒開口,就聽到他要娶其他女人為平妻。
魏熹寧將燕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我聽下人來報你遇刺了,是什么情況?”
燕啟還沒說話,就聽燕明積極地向她解釋。
“是被父親處置的人的家屬,心中有恨,偷偷埋伏在路上想殺我們,還好月月姨替父親擋了一刀,可月月姨受傷了。”
從兒子口中聽到解釋,魏熹寧的心愈發(fā)沉了下來。
救命之恩。
她愛上燕啟,不也正有這么一層原因么?
那年她不過十四,在宴上落了水,是燕啟救了她。
她永遠(yuǎn)無法忘記燕啟那日翩翩少年郎的模樣,但燕啟將她交給侍女之后就直接離開了,連話都沒跟她說一句。
魏熹寧忍不住往屋內(nèi)瞧去。
這時那女子卻主動走了出來,她穿著單薄的底衣,臉色極度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巴掌大的臉盡顯柔弱。
燕啟忙迎了上去,撈過他掛在屏風(fēng)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你下榻做什么?”
魏熹寧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他的神色十分緊張,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不禁狠狠攥緊了自己的手,燙傷的地方一陣陣痛席卷而來,但魏熹寧恍若感受不到一般,只是看著動作親昵的兩個人。
魏熹寧很想問他是沒收到那封報喜的信嗎?為什么對她一句關(guān)心都沒有?
但燕啟連開口的機(jī)會都沒給她,他頭都沒有回,扶著那女子進(jìn)了屋,只留給魏熹寧一個背影。
屋內(nèi)關(guān)切的言語一聲聲傳進(jìn)耳朵,燕啟全然忘了來看他的夫人。
片刻后,屋里傳來呵斥,“都傻了嗎?叫大夫過來。”
“母親,母親?”燕明叫了好幾聲,魏熹寧才回過神來。
“怎么叫你半天都不理我?”燕明噘起嘴,十分不滿的模樣,“我先去看月月姨了,你自己去休息吧。”
不待她回應(yīng),燕明就小跑進(jìn)了屋。
夜風(fēng)拂來,明明是六月的天,但魏熹寧只覺冷得渾身發(fā)顫。
侍女帶著大夫匆匆趕來,燕明著急,跑來門口,看到魏熹寧還站在這里,不由擰了擰眉。
“你怎么還在這兒堵著門啊母親?快讓大夫進(jìn)去?!?/p>
燕明推了她一把,抬手的位置,剛好推到她的小腹。
魏熹寧腳步踉蹌,只覺小腹隱有墜感。
成婚后,燕啟對她一直不咸不淡,房事也不多,婚后一年多才懷上燕明。
生下燕明之后,燕啟忙于公務(wù),房事就愈發(fā)少了。
婆母終日盼著她再生一個,為這事沒少念叨她。
今年或許是燕啟仕途順?biāo)炝诵?,才遵著婆母的心愿去她屋里多了些,這個孩子還是燕啟離京之前那一次的。
燕啟極為孝順,她以為知道這孩子的存在,燕啟也當(dāng)是開心的,可她滿懷欣喜給燕啟去了信,日復(fù)一日等著,卻始終沒有回信。
而今日見到,他卻連問一句的空閑都沒有。
魏熹寧自嘲地笑了笑,她渾渾噩噩隨意尋了偏院一間客房。
可懷孕早期,坐馬車奔波了大半日,又被燕明碰了這兩下,加之情緒起伏過大,魏熹寧只覺小腹不適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她喚來貼身侍女春桃。
“跟侯爺說……我肚子不舒服,讓他請大夫過來看看。”
過了這么久,那大夫也該看完了那個女子。
春桃瞧她冷汗都上來了,趕忙將人扶上榻,“夫人先歇著,奴婢這就去。”
當(dāng)初傳到云州的信,燕啟并沒有全都看,自然也略過了那封報喜的信。
此時聽到春桃的匯報,燕啟蹙眉不耐。
“今夜大夫要守著心月,讓她安生些,再不濟(jì)她自己也總會把脈,別再來擾我?!?/p>
“是啊,萬一月月姨晚上起高熱了怎么辦?肚子痛也不是什么大事,忍忍就過去了。”燕明也在旁邊附和著。
他看到月月姨的傷口,好長一條,該疼死了,母親那應(yīng)該是不礙事的。
春桃是知道夫人寄了報喜的信去云州的,以為侯爺知道這事,但看他的態(tài)度,只能退下了。
她端來熱水,準(zhǔn)備替魏熹寧擦一下汗。
但春桃沒想到回屋的時候,魏熹寧已然昏了過去,一盆水驟然翻在地上。
春桃跑到榻邊,血腥味直鉆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