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安靜得厲害,夏菲的話在季川腦中不斷放大、盤旋。
他怔在原地,眼前閃過與姜至相關的種種畫面。
至此,姜至所有的反常都有了端倪。
不多時候,季川斂起神色,盯著夏菲,鄭重其事道:“姜至沒有害過任何人。”
聞言,夏菲愕然的表情里帶著難堪,望著他的視線復雜不已。
季川看向她的目光冰冷又涼薄,繼續說:“身為一名人民警察,命是國家的,也是人民的。”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不會怪任何人。我父親也是。”
“還有——我愛她。”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曾經,姜至對他的愛毫不顧忌地展示在任何人面前。
如今,他也一樣。
他要告訴所有人,他愛姜至。
他的愛,同她的一樣,坦蕩、熱烈、赤誠。
砰一聲,病房門被緊緊關上,隔絕了整個世界。
季川離開后,夏菲無力地坐在車里,面如死灰般冷沉。
這段時間季川和姜至關系的轉變,她都知道。
季川那么聰明,肯定能意識到她對姜至做了什么。
夏菲是一名心理醫生,她了解案件的經過,知道姜至的致命弱點。
她知道只要把姜至內心最不愿面對的一面剖開來,姜至就會知難而退。
她本身就在賭,賭季川會不會因為自己父親的原因,而放棄姜至。
他沒有放棄姜至。
他反而承認,他愛姜至。
男人磁沉又堅定的嗓音,一字一句回蕩在她心上。
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捅進去,又拔出來。
鮮血淋漓,痛到窒息。
她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她知道她和季川,再也不會有可能了。
天色一如既往地陰沉,細密的雨絲不停歇地往下落。
黑色牧馬人飛馳在無人的大道上,車前的擋風玻璃逐漸落滿雨滴,被雨刮器無情打掉。
季川開著車一路疾馳,他又嘗試著聯系姜至,但依舊沒得到回應。
姜至失聯的時間越長,危險性越大。
此時他腹部的傷口因為他的不在意,也有往外滲血的跡象。
他從未如此焦灼過,一顆心像是泡在冰冷的水里,緊縮在胸腔里,窒息感越來越重。
難受得想死。
“姜至,你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推開我的嗎?”
季川低喃著。
傻瓜!
沉悶的氣氛被季川的手機鈴聲打破。
季川瞥了眼來電顯示,果斷接聽。
電話那頭傳來楚淮的聲音,出奇地沉靜,“川哥,你要的有關季伯父十三年前那件事的卷宗,我發你了。”
聞言季川立馬打著轉向,把車往路邊靠。
哧啦——
車輪在平坦的柏油馬路上留下一道漆黑的印記。
季川:“謝了。”
楚淮像是想起什么,嘟囔了句:“你們最近怎么都來打聽這個案子。”
恰巧被季川聽到,他握著手機的手微頓,問:“還有誰打聽過?”
楚淮不疑有他,直言:“夏菲啊。”
季川臉色驟變,“她是以什么名義打聽的?”
“她說最后被救的那個姑娘是她的患者,一直在看心理醫生,最近情況加重了,想再看看具體情況,做針對性治療。”楚淮道。
呵,夏菲。
季川冷笑,她到底對姜至說了什么,讓姜至這樣逃避他?
他接著問:“她什么時候問的?”
“前段時間吧。”楚淮想了下,說了個大體日子,“差不多季伯父祭日前幾天。”
聞言季川眼神沉了幾分,那不就是姜至準備跟他表白的時間段嗎?
掛了電話后,季川拿著手機翻看著當時完整的卷宗。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這份卷宗。
13年前,臨安市發生一起惡性連環性殺人性侵案。
不到一年的時間內,犯罪嫌疑人隨機性侵、虐待、殺害4名未成年女孩。
而且犯罪嫌疑人每次作案后,都會留下字母“W”,心思縝密,熟知反偵察原理,對被抓女孩實施性侵、虐待、拍照,最后殺人滅口。
最終,一切的罪魁禍首吳淵最終被緝拿歸案,被判死刑。
犯罪嫌疑人吳淵,出生在偏遠的小山村,被全家視為不祥之物,且性格暴戾極端,常常被拴在狗窩。
成年后,吳淵逃跑去了臨安市,靠送外賣為生。
在一次送外賣的途中,恰逢第一個受害人嘲諷,而多年的囚禁生活早已導致他心理扭曲,便起了歹心。
他從書上看到,只要得到5名處子血便可逆天改命。
他從內心深處控訴命運的不公,于是決定奸殺5名未成年少女,逆天改命。
十多年前,監控以及偵察手段并不先進,吳淵又深知反偵查心理,竟成功殺害4名少女。
姜至是他最后一個目標,也是唯一獲救的人質。
13年前,13歲的姜至報名參加夏令營,前往臨安森林公園學習寫生。
中途姜至落單,恰巧被吳淵盯上,吳淵假裝需要幫忙并將其迷暈綁架。
夏令營老師發現姜至不見后,立馬報案。
當時吳淵殺害未成年少女的事影響極大,接到報案后,立即開啟全城大面積搜捕。
季銘是當時案件的主要負責人。
吳淵綁架姜至后,把人藏在一個廢棄工廠,全城搜捕的警笛聲,帶著震撼人心的威懾力。
那天雨下得特別大,還伴隨著電閃雷鳴。
吳淵忌憚四周的警笛聲,并沒有第一時間傷害姜至。
季銘一行人率先發現廢棄工廠,并發現了姜至。
救下姜至后,卻發現吳淵不見了。
季銘首要任務便是帶姜至回去,其他警力全力逮捕吳淵。
就在季銘護著姜至經過一片叢林時,藏匿于其中的吳淵突然出現,朝姜至的肩膀開了一槍。
季銘為了保護姜至,把人護在身下。
后續的幾槍,無一例外全都打在了季銘身上。
眾人聽見槍聲后,尋著方向抓到了吳淵。
可季銘因為傷勢過重,最終沒有堅持到醫院。
也因為這件事,姜至留下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開啟長達十多年的心理治療。
得知一切的季川無力地靠在椅背上,蒼涼的視線看向遠方,沒有焦點,只有心在疼著,絞著。
他不知道,一個人要受到多大的心理創傷,才會做長達十三年的心理治療還未痊愈?
他不知道,姜至因為這件事陷入深淵后,又得知他是季銘的兒子時,內心又該多么痛苦、掙扎?
他不知道,他的姜至,這么多年來,到底受了多少苦?
至此,姜至所有的轉變,都有了答案。
怪不得她會不停地跟他道歉。
可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她是受害者!
不管被綁架的是誰,季銘都會去救,豁出命去救。
那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使命。
而在十三年前,季川就見過姜至!
原來,他早就見過她!
可他沒有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