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雷霆一手?jǐn)]串，一手喝湯。

“斯哈！真他娘過癮！”

他嚼了兩口，思量了下，改了主意：“聽好了，哥幾個！這趟活不急，咱們慢慢吃！”

高個子的那人叫許七斤邊吃邊問：“頭兒，慢慢吃是多慢？咱們就點(diǎn)了這么點(diǎn)東西，塞牙縫都不夠呢！”

厲雷霆忍不住動手：“哪那么多廢話！讓你們吃慢點(diǎn)就吃慢點(diǎn)！一口肉嚼它個一百下！”

其他幾人不明就里：“頭兒，上面不是下令，要咱們盡快緝拿歸案嗎？咱們在這慢悠悠地吃，那不是磨洋工嘛？”

厲雷霆這個暴脾氣，氣得想揍人：“小兔崽子們，平時怎么教你們的！出去了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怎么就記不住！”

他勾了勾手指，幾人就湊近了些。

他繼續(xù)開口：“說你們是個棒槌，你們還不承認(rèn)！你沒聽那丫頭說了什么嗎？穆老爺子的飯錢都敢要！還把他們給堵在門口！你們當(dāng)她是吃素的？

咱們?nèi)羰窃诘昀镒ゲ端?，還不得把她給逼急了？到時候，咱們還能落好？”

厲雷霆這個老油條，抿了口魚湯潤了潤嗓子：“再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咱們是奉命行事，又不是賣命行事？一年的伙食補(bǔ)貼也沒幾個銀子，犯不著真拼命！

若是以后上頭拍拍屁股走了，你們說百姓對他的怨會轉(zhuǎn)移到誰身上？”

眾人一聽，立馬會意，紛紛豎起大拇指：“姜還是老的辣！頭兒還得是你??！咱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若是把人都得罪光了，日后再無樹可依時，可就慘了！”

厲雷霆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就對嘍！”

其實(shí)他們心知肚明，這趟差絕對有問題！

只是他們?nèi)宋⒀暂p，胳膊始終扭不過大腿。

幾人從早上一直坐到了后晌，身邊的人走了一輪又一輪。

最后只剩他們幾個了。

跑堂傳菜帶招呼食客的杜鵑，準(zhǔn)備拿著算盤去算賬，被林柔攔了下來：“這一桌，給他們免單?！?/p>

厲雷霆幾人“唰”地站了起來：“姑娘，這是何意？”

林柔微微一笑：“自古干基層的都不容易！捕快沒有俸祿，伙食補(bǔ)貼微薄不說，還經(jīng)常風(fēng)餐日宿，風(fēng)里來雨里去！

難為幾位差爺從早等到晚，算是林柔的一點(diǎn)心意！”

林柔看到他們，黑眼圈、大油頭，有種看到現(xiàn)世基層便衣的即視感，不免覺得有些親切。

厲雷霆、許七斤等人穿著便服，自覺沒有并暴露身份，眼前這個小丫頭是怎么知道的？

林柔像是看出來他們的疑問：“幾位差爺，身材魁梧，坐姿挺拔，一看就是常年訓(xùn)練的結(jié)果。而且你們的膚色黝黑，說明經(jīng)常外出……”

厲雷霆詫異：“可姑娘說的這些，跟大多數(shù)的獵戶并無太大差別，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林柔不跟他們賣關(guān)子了，而是指了一把厲雷霆他們的腰掛：“不知差爺親自登門，所謂何事？可是為了稅銀？”

這次，眾人恍然大悟！

雖然他們換了便服，可是腰掛并未摘下，上面有抓捕犯人用到的鐵鏈、繩索等工具。

還真是大意了！

來者正是永平縣衙的捕快！

他們見身份暴露，也就不裝了。

“既然姑娘已經(jīng)識破我們的身份，咱們就把話挑明了吧！本捕快正是永平縣的班頭厲雷霆，依令抓你歸案！”

說罷，厲雷霆從懷里掏出一份海捕文書，當(dāng)場念了起來：“罪犯林柔，打家劫舍、燒殺搶劫，十惡不赦！

若見到罪犯者可直接殺死送至官府領(lǐng)賞，或向官府立即通報，若私自收留，則與犯人同罪！

罪犯林柔，跟咱們走一趟吧！”

聽厲雷霆念完，錢桂花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她剛從后堂出來，就聽到了這么個晴天霹靂。

她慌忙間，拎起了一個大掃把：“出去！都給我滾出鋪?zhàn)樱∩秸湫≈粴g迎你們！

我一個鄉(xiāng)野村婦才不認(rèn)得什么差爺不差爺！我只知道，這里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什么打家劫舍？燒殺搶劫？十惡不赦？你們說得是那惡貫滿盈的山匪吧！關(guān)我閨女什么事！

我生的閨女，我能不知道她的脾性？你們說依令行事，行得到底是哪門子的糊涂令！

你們倒是說啊，我閨女打了誰，劫了哪戶人家？燒了什么地方！我呸！”

錢桂花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照著那些捕快揮動掃把。

幾個廚人還有跑堂傳菜的，紛紛上前理論：“差爺，絕對弄錯了！柔丫頭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干壞事？

她一直住在我們天九村，偶爾上山打獵，哪有時間打家劫舍？”

“就是??！不信，你們?nèi)ヌ炀糯鍐枂枺≌l人不給柔丫頭叫聲好！”

錢桂花歇斯底里：“想給我閨女扣屎盆子，你們倒是把人證、物證拿出來呀！口說無憑！”

誰知被厲雷霆一拉，就把大掃把奪了過去：“夫人請自重！毆打朝廷官員可是罪加一等！若是私自收留罪犯，更是與犯人同罪！其罪當(dāng)誅！”

厲雷霆一個手勢，跟來的人齊刷刷拿出了追捕犯人用的鐵尺。

“喝！”

所有人的動作一致，整齊劃一，氣勢磅礴。

嚇得村子里來上工的婦人連連后退。

林柔快速將錢桂花她們護(hù)在身后，神情嚴(yán)肅，霸氣地說：“敢動她們一根毫毛試試？”

眼前明明只是一個小姑娘，可她的眼中閃過冷冽的光。

讓人不寒而栗。

就是厲雷霆這樣的老捕快，都被這樣強(qiáng)大的氣場震撼到了！

他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林姑娘，咱們兄弟顧及姑娘的顏面，可是硬生生從早上挨到后晌，你也別讓咱們?yōu)殡y呀？

咱們只是個跑腿的，哪有什么審案、問話的權(quán)利？大家都知道裁決蓋印的可是坐在堂上的縣太爺！

大家若是有非議，大可以到堂前為林姑娘辯解！替林姑娘作證！還她清白！”

厲雷霆努力將自己摘出來，把矛頭推向縣太爺，而后頓了頓說：“若是大家執(zhí)意阻礙咱們辦公，可有想過后果？

到那時可就不是咱們兄弟與姑娘對質(zhì)了，而是衙門其他捕快！

他們是否會對林姑娘的家人出手，對村子里的人出手？可就不是本捕快所能決定的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姑娘拘捕，有理也變成無理了！而且將會記錄在冊，連累家人，其弟日后若是想考功名，恐怕都沒有資格！”

林柔權(quán)衡利弊后：“我可以隨你們回去，但你們要讓我娘還有村里的婦人平安回去！”

“這個自然！咱們都等到這個時辰了，就是想將影響降到最低?！眳柪做鲃咏缓?。

林柔看出了他的意圖：“還請厲捕快交個底，到底是誰想拉我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