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問出了自己心頭的疑惑:“警察同志,我記得《治安管理處罰法》有相關(guān)規(guī)定,詢問筆錄的時應(yīng)當(dāng)有至少兩名警察在場。為什么你只有一人?”
學(xué)校普法課學(xué)過。
為確保執(zhí)法程序的正當(dāng)性和筆錄的真實性,一名警察負(fù)責(zé)詢問,另一名警察作為記錄人或監(jiān)督人。
聽到季云這話,那警察表情明顯有變,怒目質(zhì)問道:“你什么意思?”
季云沒理會,瞥了一眼對方的指甲,又問出了第二個疑問:“還有,能麻煩問一下,為什么你的指甲這么長嗎?”
指甲長且光澤暗沉,不像是活人。
今晚的事情太過詭譎,
本能地朝著靈異方面去想了。
以前家里老人講過故事,被鬼魅精怪迷眼的人,有兩種情況。
一是陷入自己的幻覺,像是做夢,那樣幾乎不可能靠自己分辨是否中招;
二是陷入了術(shù)法制造的障眼法,那就可以找到一些破綻。
畢竟,鬼怪和人的認(rèn)知一樣,都是有限的。
它們無法想象出自己不理解的事物。
就比如,基層警察的儀容儀表是有嚴(yán)格要求的。
他們不可能留這么長的指甲。
出警也必須是兩人。
眼前這個偽裝的家伙應(yīng)該是沒接觸過這類信息,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種細(xì)節(jié)。
這是認(rèn)知受限,
不是法術(shù)的破綻。
......
“指甲?”
這話剛出,眼鏡男條件反射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臉上本能地閃過一抹狐疑,顯然是還沒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
季云捕捉到了這人表情的細(xì)節(jié)變化,知道自己猜對了。
同時也暗道不妙。
事情的發(fā)展越來越詭譎。
他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偽裝警察上門。
眼前的警察似乎想狡辯幾句,卻發(fā)現(xiàn)解釋不了為什么一個人來問筆錄這個問題。
他也沒有再繼續(xù)偽裝的意思。
他一副戲謔的神態(tài)打量了季云一眼,似乎并不著急,突然換了一副貓捉老鼠的嘴臉,陰惻惻道:“觀察得挺仔細(xì)。你就憑這發(fā)現(xiàn)的?”
確實有些小瞧了。
原本以為只是那“東西”重要,沒想到本以為可以隨便糊弄的一個大學(xué)生,會注意到障眼法的破綻。
“......”
聽著這聲冷笑,季云表情無異,心中卻有苦說不出。
之前他心中還不確定,覺得今晚的怪事有兩個可能:1、這世界有鬼,2、裝神弄鬼
十幾年的唯物主義教育,讓他心中更偏后者。
所以哪怕是發(fā)現(xiàn)了這警察有問題,也是開口先問。
因為他想確認(rèn)自己的猜想。
現(xiàn)在,
終于可以死心了。
是前者。
這世界真有鬼。
再一看那幽暗的樓梯拐角突然出現(xiàn)的黑影,他眼皮莫名猛抽。
更是無疑了。
那黑影和障眼法根本不在一個圖層。
一眼就能看到。
......
大腦還無法消化那顛覆世界觀的畫面,
季云深深吸了一口氣。
眼前偽裝警察的家伙是沖自己來的。
對方?jīng)]有強(qiáng)闖入室,反而誘導(dǎo)自己開門,顯然是有什么顧忌。
而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開門。
對方?jīng)]硬闖。
季云也不著急關(guān)門了。
已經(jīng)找上門來了,躲是躲不過的。
季云到現(xiàn)在都沒明白今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想要探一探對方的來意。
瞥了一眼樓梯角的那黑影,索性他又補(bǔ)充了一句:“還有一點。你身上的尸氣其實挺濃的?!?/p>
普通人或許很難聞到。
可對從小在棺材鋪長大季云來說,卻不陌生。
那是一種尸體保存的很好,將腐又未腐的氣味。
“障眼法”中,氣味是最難模擬的破綻。
這話一出,對面的眼鏡男徹底不裝了。
他似笑非笑道:“嘖,有點意思。不是超凡者,竟然能聞到‘尸氣’...”
說著,四周光景幻燈片般一變,走廊里突然變得黑漆漆。
也沒什么上上下下的警察。
眼前也只有一個人。
一個穿著前朝官服的家伙。
果真是鬼遮眼。
季云看著眼前人的真實樣貌,瞳孔微微一縮,難掩驚訝。
官帽頂珠為青金石,補(bǔ)子上繡的是云雁,四品文官官服。
衣服上那股濃濃腐朽古舊的氣息,看著就是剛從墳?zāi)估锍鐾恋墓哦?,而不是什么劣質(zhì)的仿品。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
而是眼前這家伙變得烏青的臉龐和長長的吸血獠牙,還有身上散發(fā)那股黑煙般的陰氣。
“僵尸?”
季云表情微微有異。
心中一句“臥槽”驚呼而起。
他沒看明白為什么好好一個人突然就變成僵尸了。
可隨即就被動接受了。
既然確定這個世界有鬼,那么剛才那個就真是“禁婆”了。
現(xiàn)在再看到這僵尸,除了新奇,貌似也沒覺得多嚇人。
當(dāng)然,
更重要的是......
相比這個穿官服的家伙,他身后另外一個,才更恐怖一些。
季云目光瞥向了那人的身后。
此刻樓梯口的陰暗處,那個人影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站了好一會兒了。
修身的機(jī)車皮衣把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長發(fā)披肩,看著是個妙齡少女。
不過那慘白的膚色,還是讓人一看就看出她不是活人。
半邊臉在陰影中模糊不清,
旁人或許看不清楚。
可季云卻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因為,
那正是他已經(jīng)死去的前女友...商小雨!
......
之前還覺得是誰拿了商小雨的電話惡作劇的想法,此刻徹底被擊碎了。
怎么也沒想,竟然是本尊親自來了。
季云眼皮忍不住直跳。
因為,就今天早上,他才親眼看著這位前女友下葬入土。
詐尸了?
“商小雨”出現(xiàn)在對面,看樣子就是怕剛才自己被騙開了鐵柵欄,親自出面提醒。
......
眼前這穿著前朝官服僵尸看著季云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驚恐,頗為意外。
可隨即他也發(fā)現(xiàn)了那縷看向身后的目光。
難道...
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
剛一轉(zhuǎn)頭,余光就瞥到了一張慘白的臉出現(xiàn)在了不足一尺的身后。
鬼魅般,悄無聲息。
這個距離對視,季云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那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慘白臉龐。
她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那撲面而來的濃郁的尸氣,甚至比眼前官服僵尸更甚數(shù)倍。
真的是“商小雨”!
尤其是季云目光在她脖子上那條明顯有縫合痕跡的傷口上一瞥,
更是確定了,這就是自己見過的那具遺體。
因為商小雨的死因就是騎機(jī)車出車禍,脖子被鋼絲割斷死亡的。
縫合入殮,最后才入土安葬。
怎么尸體出現(xiàn)在這里了?
季云百思不得其解。
現(xiàn)實卻沒給他思考的時間。
“噗~”
聽得一聲錦帛割裂聲響起。
根本沒給那官服僵尸任何閃避的余地,
一只縈繞著寒氣的慘白纖手就抓穿了藏青色的官服,透心穿了出來。
僵尸之軀,沒有看到血液噴濺,只有朽肉外翻。
腐爛臟器的惡臭瞬間彌漫了整個走廊。
“這什么速度!”
季云看著本能地后退半步,大腦一時有些接受不了超出認(rèn)知的事物。
尸變也就罷了,
可這還是電視里那種只能砰砰跳跳的僵尸?
哪怕是尸變,商小雨又怎么會變得這么厲害?
季云覺得不是自己有問題。
而是這世界出了問題。
沒等他多震驚,變故再生。
獵物進(jìn)入陷阱,獵人就出現(xiàn)了。
“桀桀...”
只聽著身后樓道里傳來一聲陰冷的嗤笑:“忍不住出手了嗎?!”
話音未落,兩道燃燒著火焰的黃符就凌空飛了過來。
“嘭!”
“嘭!”
兩道火符在黑暗中炸裂出幽綠鬼光。
爆開的磷火像是熒光粉一樣灑滿了商小雨全身。
趁著火光閃爍的一瞬間,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飛從天花板上的飛竄了過來。
佝僂瘦弱,靈活得卻像是一只飛檐走壁的黑貓。
季云只看著人影一閃,那黑影已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定睛一瞧,赫然是一個額頭戴著黑底紅花抹額的詭笑老太!
不過這佝僂老太婆可不是人臉,而是一張長著胡須,唇邊還有一對細(xì)黑尖牙的貓臉。
又是一個鬼物!
季云看著立刻認(rèn)出,這是民間傳說里被貓驚了的尸體乍尸變成的邪物——貓臉老太!
“尸妖”一流的鬼物。
大概是今晚見了太多古怪,心中震驚都麻木了。
......
這貓臉老太身形異常靈活,飛身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
“啪”地一聲,一張暗金色的黃符貼在了商小雨額頭上。
黃符定尸,商小雨身體一僵,立刻就不動了。
做完這一切,貓臉老太這才松了一口氣。
同時她面色嚴(yán)肅地看著眼前的尸體,嘀咕了一句:“好厲害的銅皮鐵骨...這白粽子的身體已經(jīng)快到‘飛僵’的程度了。江華市什么時候冒出這種高手了?”
在民俗中,“粽子”是指的僵尸,而“白粽子”就特指的女僵尸。
商小雨被定住。
那個被洞穿胸口的官服僵尸后退兩步,這才艱難地把那只慘白纖手從自己身體里拔出來。
露出了胸口那腐肉外翻的拳頭大洞。
畢竟是僵尸之軀,不至于死掉,但也受傷不輕。
“確實真夠強(qiáng)的。要不是老太婆你身手夠快,差點就翻車了...”
官服僵尸看著自己胸口的大洞,黑著臉,又抱怨一句:“該死的,身體傷成這樣,也不知道要多少血食才能恢復(fù)了?!?/p>
“沒死就好。”
貓臉老太寬慰了一句。
轉(zhuǎn)臉?biāo)粗菑埌到瘘S符,頗為肉疼道:“原本是為了阻止你尸變失控備用的【冥金鎮(zhèn)尸符】,現(xiàn)在用了,幾十萬就這樣沒了?!?/p>
官服僵尸也一臉晦氣道:“是啊。這次任務(wù)還搭上了老狗的一條命。要是不能多掙點回來,真就虧大了?!?/p>
話音剛落,兩人不約而同地把陰冷的目光看向了正一臉懵逼的季云。
同行解決了。
那么就輪到正主了。
季云與兩道惡狠狠的目光一瞬對視,滿頭霧水:“???”
別看我??!
季云根本沒看懂今晚發(fā)生了什么。
貓臉老太、僵尸、白粽子...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你們打就打,看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