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有學生死了并不是什么好事，當然是要盡量把傳播范圍控制到最小。

有人問:“那個學生怎么會死在地下倉庫里？”

吳老師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只是隱約聽同事說過，他應該死的很慘，渾身血液都被流光了，卻找不到尸體，他為什么會在五月四日的那一天晚上去地下倉庫，究竟是他殺還是自殺，至今都沒有定論。”

“可惜了。”吳老師嘆了口氣，“我也教過他們班，那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對物理很感興趣，如果不出事的話，他現在一定會是個很成功的物理學家吧。”

因為五月四日是青年節，所以吳老師對這個日子記得很清楚，當時也有老師感嘆這么好的一個孩子為什么就這么沒了，但隨著時間推移，能記住這件事的人就越來越少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吳老師沒說幾句就不想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多問。

夏渺卡著下班打卡的點準備走人，上晚課的老師的老婆要生了，只能趕回去，夏渺也就只能頂替他上今天的晚課。

晚課結束之后已經很晚了，偏偏外面電閃雷鳴，下起了大雨。

夏渺坐在無人的辦公室里，瞥了眼窗外的雨點，沒有帶傘的她決定等雨小一些再回宿舍。

她閑得無聊，目光又落在了擺在桌子上的那個塑料袋上，出于好奇，她把袋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封灰撲撲的信件，一個灰塵覆蓋的小盒子，還有一張破舊的學生證，無一例外，它們都沾染上了深深地褐色，她竟然有一種奇怪的猜想，這些東西是不是在很久以前被血液浸泡過。

她抽出了紙巾，把上面的灰塵擦干凈，先是小心翼翼的打開了那封信。

信紙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因為有被液體浸泡過的跡象，很多字都已經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幾個字而已，但也遮掩不了筆跡的有力漂亮。

夏渺花了很長時間，才勉強認出了幾個字。

“……喜歡……一直……永遠……”

再多的，就看不清楚了。

夏渺猜測，這估計是一封情書吧，但這注定了是一封送不出去的情書。

她小心的把信件還原回原來的模樣，再拿起那張破舊不堪的學生證，男生的面貌有些模糊，但上面的名字還清晰可見。

“沈遲。”

夏渺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

十年前的學生時代里，不論哪次考試，她永遠都是前兩名，而在排名榜上，有一個二班的人總是和她爭第一。

“沈遲”兩個字，她見過很多次。

但聽說他不喜歡拋頭露面，所以從不上主席臺做代表發言，夏渺也沒有見過他人，只記得他的名字而已。

可之后那段時間，他的名字忽然消失在了排行榜上。

夏渺若有所思，她拿起那個小盒子，打開之后，里面是一張SD卡，因為是裝在盒子里，這張卡是這些東西里算是保護的最好的了。

鬼使神差之下，她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將SD卡插進卡槽里，幸運的是SD卡里的數據沒有被損壞，一個名為“C.M”的文件夾出現，她莫名有點激動，打開了文件夾后，里面出現了一段視頻資料。

雙擊之后，屏幕一瞬間黑屏，視頻打開。

男生赫然出現在了畫面里，他調整著鏡頭，幾秒鐘之后，大概是覺得調整的差不多了，他身子退后，面龐出現在了鏡頭里。

利落的黑色短發，精致俊秀的容貌，寬松的白色T恤穿在他的身上，為他增添了不少干凈爽朗。

但他看起來是個沉默內斂的性格，面對鏡頭，他顯得有些拘束。

“我是沈遲，我想報考MIT，是因為我對物理學很感興趣。”

他用著流暢的英語做自我介紹，看得出來，這是他為了去心儀的學校進修而需要準備的資料之一。

閃電忽然把夜色一分為二，雷聲轟鳴之下，屏幕外與屏幕里同時斷電的瞬間，只有筆記本電腦屏幕還泛著光芒。

夏渺被嚇了一跳，或許是她的錯覺，屏幕里的男生目光微頓，有了錯愕的神色。

夏渺微微皺眉，只覺得屏幕里的人好像在看著自己，她背后冒出了點冷汗，她打算把電腦關上時，屏幕里的人說話了。

“夏渺。”

她動作一停，再看向屏幕，穿過時間與空間，她與他的目光在此刻竟然有了交匯。

他說:“為什么你會出現？”

夏渺:“你能看見我？”

少年點頭。

夏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在這瞬間，她腦子里快要因為混亂成為一團漿糊。

少年那邊傳來了敲門聲，“沈遲，時間到了，該走了。”

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夏渺趕緊問:“你那邊是幾月幾號？”

沈遲說:“五月四號。”

他那邊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夏渺激動的站起來，“不要出去，你留在房間里，哪里也不要去！”

沈遲面露疑惑。

“你今天晚上要是出去了，一定會死的！”

她一開口就是說人死，說實話，這副模樣讓任何正常人看起來都有些瘋瘋癲癲。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

沈遲往門的方向看去。

夏渺急了，“不要出去，你相信我，你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出去！”

他再看向她，漆黑的眼睛里浮現著點點幽光。

又是一道雷聲轟鳴響起，火花閃現，筆記本電腦瞬間罷工，冒著一股燒焦的味道，成了一塊黑色的廢鐵。

夏渺傻乎乎的站在黑乎乎的辦公室里，久久沒有回過神。

剛剛的那一切就好像是她做了個夢，荒誕又離奇。

第三道閃電劈過，雷聲轟然降臨。

天地忽然旋轉起來，失重的感覺讓夏渺身體無法承受，她失去力氣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喂，夏渺。”

“快醒醒，交作業了！”

“夏渺！”

趴在桌子上的女孩猛然間驚醒，入目所見是記憶里曾經上專業課而熟悉的教室，周圍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她卻已經大多忘記了名字。

班長看著夏渺睡懵了的樣子，加大了音量，“夏渺，就你作業沒交了，你要是不交吳老師布置的論文，小心人家讓你掛科！”

坐在前面的同學忽然說道:“夏渺，沈遲來找你了！”

夏渺一愣，抬頭看過去。

高高瘦瘦的少年應該是才上完體育課，黑色碎發微濕，向來蒼白的肌膚因為運動，倒是泛起了健康的血色，寬松的白色T恤與黑色五分褲卻并沒有掩飾他的好身段，再搭配上一雙白板鞋，肩寬腰窄，身高腿長，很是顯眼。

他僅僅是沉默的站在教室門口，黑漆漆的目光卻都只落在她的身上。

夏渺的心臟跳的厲害，迅速起身，朝著他的方向跑了過去。

班長:“哎，你作業還沒有交呢！”

夏渺拽上沈遲的手跑進了無人的樓梯間里，她又激動又緊張，喘著氣，再緊緊的盯著他，把他的手臂摸了又摸，確定了是實體并且有著溫暖的觸感。

她幾乎要抱頭尖叫，“這是怎么回事，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少年垂眸看她，伸出手輕碰她的臉頰，理著她亂了的碎發，指腹頻繁停留在她的肌膚上，“渺渺，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夏渺:“……啊？”

“昨天老師拖堂，所以我來的時間晚了，我并不是故意讓你等了我那么久。”少年俯下身湊近她，早已經超過了正常男女的來往界限。

他蹭到了她的鼻尖，黑色的眼眸里滿滿的都是她，在濃烈的荷爾蒙氣息包裹著她時，他輕聲說:“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然后，他吻住了她。

在這一剎那，她的腦子里忽然涌入了大量的記憶。

——今天是四月一日，也是他們交往的三個月紀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