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所處的那個時代，是個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的時代，連年的戰火殃及了無數無辜百姓。

無論大小合戰之后都會追亡逐北，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就在這動蕩不堪的世界里，因戰爭被殘殺、因饑荒而餓死的人們產生了無數怨念，慢慢匯集成了一種可怖的‘兇暗’。

在戰爭最激烈的時刻，兇暗便會在我們的世界里顯現，呈現出一種彌漫在一個區域里的煙灰色物質。

從這種名叫兇暗的物質中，會孕育出人們所懼怕的東西——

惡鬼。

早在我記事起，惡鬼便在我們的世界里橫行。

惡鬼們形態各異，有些身體強壯魁梧，身上布滿了破碎的甲片，手中常拿著大太刀。

有些長著牛頭，因此被稱為牛頭鬼；

有些則像孩童般羸弱，瘦骨嶙峋，但行動迅速且攻擊性極強，稍不留神便會成為它們的美味佳肴。

這些鬼往往出沒在合戰過后的戰場，分食戰死的足輕與武士的尸體，人們稱它們為餓鬼。

除此之外，還有多種惡鬼，不勝枚舉。

若是普通人不幸墮入兇暗之中，便難以自拔，只會逐漸變成行尸走肉，與惡鬼無異。

而惡鬼的力量，非十余人所不能敵，即便是最弱小的餓鬼，也至少需要三個足輕才能確保無傷將其擊殺。

消滅惡鬼的方法是砍掉其頭上的鬼角；對沒有鬼角的低級鬼，則需斬下它們的頭。

如果惡鬼們聚集起來，其破壞力將勢不可擋。

不過，這些并無頭腦的東西，在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匯集成大規模。

除非……有別有用心之人利用某種力量驅使。

好在，當時的聰慧之人發明了針對惡鬼的槍彈和弓箭，用火繩槍和長弓削弱它們的實力，對抗大量惡鬼的難度才略有降低。

要消除孵化惡鬼的兇暗，可以向物質的底部均勻撒上鹽，使其灰飛煙滅，但這種方法無異于杯水車薪。”

小信一板一眼地拿著畫筆，圖文并茂地給我講著她那個時代的故事。

我看著她紙上那個被畫得歪歪扭扭、像極了雜技演員的“惡鬼”，不禁笑出了聲：

“如果惡鬼長成這樣，可能也就沒人會害怕了吧！”

“吵死了！吵死了！汝對吾的繪畫技術有什么不滿么！？”

小信瞪大著眼睛，丟開畫筆抓起她的“作品”一把丟給了我。

“沒，沒什么不滿…”

我回答道，

“我只是好奇，在那個時代，真的會出現惡鬼那種東西嗎？…”

“唉…事實就是如此…而且當戰局混亂的地方，兇暗和惡鬼則會變得更多啊…”

她仿佛回想起了往事一般，皺起了秀氣的眉。

“不過好在現在沒有惡鬼了，對吧～”

我漫不經心地拿起了畫著惡鬼的那張涂鴉，充滿自信地對信說道。

就在這時，口袋里的電話響起了喧鬧的鈴聲。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身旁的小信變得有些警惕，欲言又止。

“叮鈴鈴…叮鈴鈴…”

我熟練地接了起來，

“你好，這里是小林家…”，

還沒等我禮貌地自我介紹完，電話對面便急匆匆地打斷了我。

“啊啦啦～是小賢嗎？”

這極具辨識度的聲音一聽便是老姐，

“我啊，已經通過了神社的面試哦！不過剛好接到了一個委托，聽分配委托的人說不是什么難事，現在我又脫不開身…能不能麻煩你和小信幫忙呀～拜托啦！”

“欸？委托？！不，我做不來的吧！…”

我猶豫了一會兒，緊張地回答道。

“不要緊的啦！你就當它是一個普通的跑腿工作就行了嘛！誒誒？！神社這邊要有工作了！！只能先麻煩你們抓緊去鐵架橋下面的河堤和接頭人會面了！先不說啦！祝你們成功哦～”

老姐不容分說地開始介紹起委托內容來，又在我想回絕之時突然掛斷了電話。

雖然對老姐近乎強硬分配的工作感到有些摸不到頭腦，但想到姐姐一直以來為家里做的貢獻。

我便決定盡一份微薄之力，準備前往約定地點與接頭人會面。

“唔…這個東西也真是神奇呢！”

信若有所思地盯著我手里的電話，

“里面能聽到姐姐大人的聲音呢…這是什么巫術嗎？”

“這才不是什么巫術哦，這是電話——可以實現遠程交流的現代物件！”

我開始像電視購物欄目里的主持人一樣，拿著電話科普它的功能與用途。

若不是面前“這位大人物”來自過去，否則換成誰都會覺得我患上了精神疾病吧！

“唔姆…唔姆，唔姆！要是過去吾也能用上這個就好啦～用人去送信或者傳達命令和這個小東西比起來還真是落后呢～”

信在極短的時間里學會了有關電話的一切，她異于常人的學習能力再次讓我驚艷。

要帶著小信出門完成委托，有件事始終無法逾越，那便是她日常出門前的沐浴…

再不情愿，我也只好忍氣吞聲，開始漫長的等待。

當我從長達兩小時的瞌睡中醒來后，終于飽含熱淚感恩戴德般地出門了。

到了鐵架橋下，四下無人，只發現了一張貼在左側黑色橋墩上的紙。

上面寥寥數字言簡意賅地表明了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和最終交付的地點。

委托的內容，是要我們在這冰天雪地里找到一只丟失的小貍花貓。

“真的能找到一只在這種天氣下還能安然無恙的小貓咪嗎？”

我挑起眉毛盯著從橋墩上撕下來的紙疑惑地說道。

“唔姆…既然汝決定要幫姐姐大人的忙，就不要不加懷疑地去好好完成喔！”

小信拂去肩膀上的雪花，像賢者一般睿智地講著道理。

“對，你說得沒錯！還沒開始怎么就能給自己打退堂鼓！紙上提到小貓就在這一片區域丟失的，那我們也從附近開始找起吧！”

我緊了緊外套的紐扣，竭力避免呼嘯的寒風侵襲我的身體。

但本該更怕冷的信卻把出門前我給她準備的圍巾遞給了我，

“賢，汝看上去比吾更需要這個東西哦。”

“咻咻…你不用嗎？畢竟是我給你準備的。咻咻…”

我流著鼻涕看著她手中的圍巾有些不知所措。

“唔嗯～吾的身體可沒有汝那么容易感冒啊…啊啊……啾！！！”

剛才還一臉傲嬌的她突然發出了小鳥鳴叫般悅耳的聲音，“啊啾！啊啾！”似乎到現在還沒有停止的跡象。

她一臉驚異地望著我，

“啊啾！吾可沒有打…打噴嚏噢…啊啾！”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圍巾拿了回去，迅速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像顆粽子一般。

就這樣，我們在冬日里頂著凜冽的北風，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里尋找那只走失的小花貓。

我們去了附近的公園，逛遍了空無人煙的巷弄，滑下了鋪滿白雪的河堤，終于在一片靠近岸邊的垃圾堆中找到了它——

那只臟兮兮的小貍花貓。

它在一只半浸在河水中、裝滿垃圾的鐵桶中無助地叫著。

仿佛在與這骯臟的環境和極端惡劣的天氣作著孤立無援的斗爭。

“我爬過去救它出來吧…”

我神采奕奕地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

“唔姆，唔姆。吾就在這等汝的好消息了！啊啾！”

信在我身后冷得打著噴嚏瑟瑟發抖。

我謹慎地爬上面前的紙殼箱堆成的小山，小心翼翼地越過一個又一個障礙。

最后到了那個鐵桶前，伸手向小貓和善地說道：“小貓，我來救你啦！”

小貓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以同樣美好悅耳的叫聲回應著我，

“喵～喵～”

見它對我沒有什么抵觸情緒，我也松了口氣，輕輕抱起了它，準備向回走去…

突然，不知道是腳下的紙板還是建材碎塊松動，整個垃圾堆變得搖搖欲墜，形勢一下子變得岌岌可危。

“信！你快把小貓…”

還沒等我說完，那垃圾堆成的小山頃刻間開始坍塌，但在其轟然倒下之前，我用盡全力將小貓向信的方向拋了出去，自己卻因重心不穩跌落到了水中…

好在只是岸邊的淺水灘，我沒有被河中心湍急的水流沖走，但落在寒冬里的河水中仍能感受到刺骨般的寒冷。

“賢！汝沒事吧？！”

信懷抱著小貓焦急地跑到我這邊，看見我瑟瑟發抖地緩緩從河中爬出來，才松了口氣。

“托汝的福，小貓很安全哦！”

她又露出標志性地犬齒，開心地笑了起來，

“吾沒有想到汝竟然會為了救它而掉到河里…今天真是對汝刮目相看了！以后吾再也不會覺得汝是一個沒用的廢柴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話說誰是廢柴啊喂！”

我有氣無力地反駁著，鼻子也開始難受了起來。

“啊…啊嘁！！！…”

隨后已然成為落湯雞的我帶著小信，按照紙上交代的地點準備安全地將那只小花貓送回去。

但怎么也沒想到送還的地點竟是長青館——那個讓我留下心理陰影的地方。

雖然我的內心回蕩著一種不和諧的聲音，但最后還是硬著頭皮闖了進去。

小貓的主人正是那個年輕的女店長。

見到小貓的她在喜極而泣后拿出了豐厚的報酬，同時慷慨地幫我烘干了衣服、又讓我們享受了免費的溫泉。

“真是太感謝二位了！自從‘酒醬’偷跑出去以后，我一直都在擔心她！還好你們把她救回來了！真不知道沒有你們她在那么冷的外面會怎么樣…十分抱歉～一直都沒有自我介紹！我是這里的店長，我的名字叫作長尾龍姬，今天真的很感謝！”

店長禮貌地鞠了一躬，對我們表示感激之情。

“長，長尾？！”

信聽到這變得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地說道。

“信，你這樣太不禮貌了…”

我戳了戳她，小聲地提醒道。

“哎呀呀，沒關系啦～你們可以多休息一會兒哦～我還有事就先走啦！”

龍姬小姐溫柔地說著，轉身離開了。

即便像龍姬小姐那樣慷慨，我們也沒好意思叨擾太久，只是在衣服被徹底烘干以后便離開了。

當我們走出長青館，此時已是夕陽西下。

澄紅色的落日將半邊天空映成了深紅色，其余暉也自天空靜靜地傾瀉在這片大地之上。

本該寧靜的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閃電，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雷聲，

“轟隆！！！”

“晴天也會打雷嗎？”

聽到雷聲的信隨口問道。

“可能吧…畢竟有晴天霹靂這種詞語的存在嘛，不過冬天打雷還是少見呢…”

我解釋完便眺望遠處緋紅色的天空。

在河堤上靜靜欣賞美輪美奐的夕陽是我在這種好天氣中最常做的事，而想到今天會路過那個常去的河堤后，我便心馳神往，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腳步。

“賢喜歡看落日嘛～”

靜靜坐在我身旁的信雙手托著下巴眺望著遠處，

“吾有空閑的時候，也常會看呢…”

在夕陽余暉的映照下，整個世界仿佛成了一幅世紀名畫，而她卻成為了這片緋色之空下最美麗動人的一筆。

當最后一絲日光隨著夕陽消失于大地的盡頭，整個世界一時間暗淡下來。

“啊…沒了…”

信有些感傷地哀嘆道。

“我們走吧！”

我從雪堆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殘留的雪后對信說道。

信仿佛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把河堤當做了滑梯“嗖”的一聲滑了下去。

“哎？！你怎么下去了啊！！”

我睜大雙眼看向她留下的軌跡，驚異地叫道。

“哇哈哈哈哈！！吾早就想再玩一次啦～”

從雪坡的下面傳來了信歡快愉悅的笑聲。

在我無奈地搖頭時，余光卻瞟到一股深灰色的煙氣在不遠處的雪堆上彌漫。

“信！你得看看這個！！”

我盯著那團煙氣，緊張地向信喊道。

“啦啦啦?～怎么了～”

她在河堤下面哼著歌兒，開心地回應道。

就在這時，

“咚！咚！”

幾聲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輕微的震動從不遠處傳來。

我順著聲音看向那團深灰色的煙氣，而就在那團煙氣之中，赫然立著一個碩大的黑影。

“那…那是什么東西啊？！”

我緩緩走向那團煙氣，詫異地說道。

“呼！哧！”

一聲巨響，

從那團煙氣中沖出了一具頂著一顆長有鬼角的可怖牛頭，

布滿鋸齒尖牙的深淵巨口，健壯無比的巨大體型，裝備著破碎的鎧甲，手持鋒利兵刃的

——鬼。

它嘶吼著向猝不及防的我沖來…

在經歷過這突如其來的視覺沖擊后，我呆若木雞，再想逃跑已是不可能的事，

雙腿因恐懼而喪失行動能力，完全不聽使喚。

如今能做的只有眼睜睜看著惡鬼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

“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