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宸還在往這邊趕的途中。
此時場辦的辦公樓下面。
一個長著馬臉的年輕人,正帶著一大群職工朝著這邊趕來。
“他們就是要砸我們飯碗,我們不能讓他們把人帶走,到時候人一走就沒人管我們了,大家都得回去種地。”
“我們要團結起來,保護我們的雞場,保護我們自己的工作。”
聽到這番具有煽動性的話之后,人群開始騷動起來。
“我們要飯碗,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樓下,幾個值守的公安,看著聚集起來的一大群職工,正激動地往這邊趕過來。
其中一個立刻嚴肅的說道。
“我去通知一下羅主任,你們注意別跟他們發(fā)生肢體沖突。”
房間里。
羅巖此時一臉憤怒的看著石泉雞場的兩名副場長。
“你們兩個把我當傻子是嗎?”
“那么多飼料都是劉根生聯(lián)合袁大有私下里換出去的?”
“而且就這么巧?前幾天兩個人喝酒,就一起栽在了雪地里?”
“行,就算這么巧,那么飼料被摻了沙子,你們雞場上上下下真就一點沒察覺嗎?”
“你覺得你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顯然對于兩個副場長給出來的答案,羅巖覺得對方簡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這么離譜的推辭,只要是個思維稍微正常的人都不會相信。
可這兩個人居然能這么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邊上組織部干部科的科長杜平,倒是司空見慣,因為們第三科的主要任務就是執(zhí)行干部考察。
碰見出了問題的干部,那個謊言一個比一個編的離譜。
對于走投無路的人,他們才不會管相不相信呢,私下里偷摸的燒香拜佛的人都不在少數(shù)。
所以他直接說道。
“主任,直接帶回市里吧!石泉雞場看樣子領導層已經徹底被腐蝕了。”
顯然,對于這種嘴硬的人,他們有一套其他辦法,直接采取強硬手段就可以了
聽到杜平的話,羅巖剛想同意。
門口就急匆匆傳來一道聲音。
“羅主任,不好了,那群職工又過來,這次比開始的人還多,現(xiàn)在快要到樓下了。”
“現(xiàn)在怎么辦?”
聽到這名公安的話,羅巖走到窗戶邊上,往下看去。
只見一群穿著深藍色勞動布工服的職工,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趕來
特別是羅巖看到一大群人,眼睛直接劇烈收縮。
而另一邊,房間里已經被控制了的兩個副場長,則松了一口氣。
全永德立刻自薦說道。
“羅主任,讓我們去安撫他們吧!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流血事件發(fā)生。”
顯然只要讓他出面,后面一切都比較好辦了。
聽到這話,羅巖滿含冷意的看著兩人。
顯然對方這番話說的客氣,可是威脅意味極濃。
這還是他第一次受到這種威脅。
“這事就不勞煩你們了,你們還是在屋里想想,該怎么交代一切吧!”
說著就帶著杜平急匆匆離開了房間。
看著羅巖離去的背影。
屋里沉默了片刻。
響起一道帶有一絲絕望的聲音。
“老全,看來咱們完了啊!這個羅主任不受威脅。”
“呵,你懂什么?他要是直接妥協(xié),才是我最擔心的,那就代表他決定秋后算賬。”
“現(xiàn)在嘛!看來問題不大了,這一關算是過去了,后面我得想想怎么給這位羅主任消氣了。”
錢副場長胖胖的小眼睛里露出一絲疑惑。
“你的意思是這個羅主任會妥協(xié)?”
聽到這話,全副場長自信一笑。
“只要鬧起來,他沒有選擇的,除非他真愿意拿自己的前途來賭。”
“他跟我們不一樣,他這個歲數(shù)就干到了計委的副主任的位置,你覺得他會拿前途跟咱們倆賭嗎?”
“他不會的,他最多秋后算賬,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讓對方消氣就行了。”
“情況總比現(xiàn)在要好的多,市里干部第三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直接被拎去市里還能有好下場啊。”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如果我們在場辦里不出去,他就會一起引動騷亂的,趁著他們對這邊還不熟,只要把事情鬧大,讓職工跟他們對立起來。”
“他們最后只能跟我們妥協(xié),不然大家就一起死吧!”
說著語氣又有些憤怒起來。
“這一切都怪宋平文那個只會寫報告的廢物,沒想到才待了半年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不然等再過一年慢慢把事情都一點點推到宋平文身上,我們就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脫身。”
“到時候也不用這種賭命的辦法,終究還是太險了。”
場辦的辦公樓下面。
看到羅巖帶人走出來之后,沒有發(fā)現(xiàn)石泉雞場兩個副場長的身影后。
一個麻臉的年輕人,突然嚎了起來。
“就是他們這群市里人,故意來砸咱們飯碗,大家一起沖進去,把咱們雞場的人救出來。”
說著人群開始騷動。
不過大部分職工,看著門口戴著大檐帽的公安。
理智瞬間回籠。
說好的過來是鬧一鬧,是讓這些領導別解散養(yǎng)雞場,畢竟這里的職工誰也不想回去種地。
人群中的麻臉年輕人看到居然幾個公安,就把所有人嚇住了。
立刻暗罵一聲。
“果然都是廢物!”
他也清楚,現(xiàn)在他們幾個是靠騙才能把人哄過來,這個時候只要讓大家冷靜下來。
到時候很容易就會被平息下去。
畢竟雞場合并的消息,這些職工可不知道,真要是知道自己不會失去工作,絕大部分人都不會跟著他們鬧下去的。
現(xiàn)在他必須趁著對方剛來,場里職工也不知道內情,他才能煽動起來。
于是麻臉年輕人,只能趁著混亂親自帶頭,撞向攔在門口的公安。
片刻。
麻臉年輕人,突然捂著額頭往后踉蹌了幾步。
捂著額頭,指縫間滲透出點點鮮紅的血液。
“公安打人啦!”
“公安欺負工人啦!大家一起上啊!”
攔在門口的幾個人先是一愣。
因為剛才這人明明是自己撞過來,他們都特意閃開了,對方是自己故意一頭撞墻上的。
怎么還當眾污蔑人呢!
不過這事,前面的人看的清楚,可是后面的人不知道。
等到看自己場里的人,確實是滿頭鮮血。
都憤怒看著幾個公安。
很明顯不管平時在場里怎么樣,對外的時候,大家還是比較團結的。
剛下樓的羅巖不知道具體情況。
可是看到一個職工滿頭鮮血。
整個人都是懵的。
不是說別動手嗎?
怎么這么一會功夫頭都破了?
特別是看著本來還有理智的職工,也都群情激奮的朝著他們沖過來。
羅巖整個心頓時跌入谷地。
完了,鬧大了!
遠處蘇文宸喘息地跑在人群后面。
不過由于有人流血之后,場面開始混亂起來。
前面的人知道情況,所以還有理智,可是后面的人壓根都不知道什么情況,只知道公安欺負人。
所以自己人就開始互相推搡起來。
再加上本來也沒有啥組織性。
特別是人群聚集起來之后,很容易受到群體情緒的感染。
所以轉瞬間,連麻臉青年也發(fā)現(xiàn),局勢失控了。
本來石泉這幾年每況愈下,工資也越來越少,這些工人心中也積攢著怒。
平時的話,理智會壓制怒火。
可是一旦群體聚集起來,怒火一旦被勾出來。
就會很容易喪失理智。
蘇文宸看到這種情況后,眼睛劇烈的收縮。
他沒有貿然的往人群里沖。
因為他清楚,這個時候,除非是有霸王之勇,不然容易被踩成肉餅。
直接轉頭跟收了他一個打火機的工人問道。
“你們場的廣播室在哪里?”
這個工人看著眼前的混亂也有些愣神。
片刻才用手指了指左側路邊的一棟二層小房子。
“那就是,不過現(xiàn)在里面應該沒人吧!”
蘇文宸直接朝著對方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著門上掛著的一把黃銅小鎖。
這種時刻,蘇文宸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一腳飛了過去。
“砰!”
巨大的力道,直接讓門插銷震開。
蘇文宸見狀立刻推開門,快速跑向二樓的廣播室。
看著廣播室內,跟自己那邊藍水雞場一套一模一樣的廣播設備。
蘇文宸心里松了口氣。
他就怕這邊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型號,到時候他得重新琢磨,那可就完犢子了。
因為現(xiàn)在很明顯,可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他來琢磨這東西。
所幸兩邊型號一樣。
當時他們場里設備安裝的時候,蘇文宸也因為好奇去學了一下。
畢竟他作為場長,還是經常需要通過大喇叭宣布一些東西的。
所以蘇文宸立刻熟練的打開設備,直接把音量調到最大,拿起年代感十足的老式對講設備。
走到窗戶前。
看著遠處的混亂的人群,直接喊道。
“都住手!都冷靜一下。”
“石泉的工友們,抬頭看看你們周圍,你們現(xiàn)在都在干什么?盲目擁擠!踩踏!推搡!”
“一個個都不要命了是吧!”
人群中。
聽到耳邊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不少人被直接嚇了一跳。
被這么一嚇不少人冷靜下來之后,理智也逐漸回歸。
動作也逐漸停止了下來。
而已經和幾個公安退守到樓里的羅巖也送了口氣。
畢竟剛才的局面他喊了好幾次,都沒有人理他。
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先讓自己人先進來,把門關上再說。
畢竟這個時候在強行接觸,是真的容易被失去理智的人群淹沒的。
聽到蘇文宸用大喇叭逐漸地讓人群理智回歸。
他才慢慢放心。
不過人群中的麻臉年輕人,看著周圍逐漸平復下來的人群,則心中暗道要遭。
說實話,局勢到了這一步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走下去了。
剛才局勢失控,是他不想看到的,因為那種情況下,就算真讓他叔出來安撫,也得被摁在地上錘。
可是等人群冷靜下來,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因為他的目的是通過煽動制造混亂,而脅迫市里的人妥協(xié),只要對方不想魚死網破,一般會同意的。
這種情況下,他必須得讓職工,一直處于失去理智,又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之間。
這樣他既能安撫下去,也能給市里人壓力。
不然的話,真失去理智,那就真魚死網破了。
所以現(xiàn)在看著在蘇文宸大喇叭的影響下,不少職工開始逐漸回歸理智。
這種情況也是麻臉年輕人不想看到的,因為他們畢竟不是真有能力讓職工聽他們的,只是用謊話煽動了對方而已。
所以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讓蘇文宸繼續(xù)下去。
于是直接站起來喊道
“大家伙別聽這個人的,他們市里都是一伙的,都是騙我們的,咱們要團結起來!保護我們的工作。”
一聽麻臉年輕人這么說。
頓時有人被影響。
“對,你們都是一伙的,都是要騙我們。”
“把東西都拿走了,到時候我們就得回去種地了。”
“就是,我們不要回去種地,我們要工作。”
站在廣播室窗邊的蘇文宸,聽著打開窗戶遠處透過來的喊聲,他眉頭緊皺的看著后面跟進來的那個工人。
“對了誰跟你們說,讓工人們都回去種地的?”
那個工人撓了撓頭。
“誰說的?我還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是這么說,說是你們把領導帶走之后,設備就會搬空,然后剩下的人就直接遣散。”
一聽這方式,蘇文宸就知道這是有人故意散布的消息。
至于目的嘛!
現(xiàn)在看著對方的行動模式,蘇文宸大概也清楚了。
想用**,逼迫羅巖妥協(xié),畢竟這邊一旦收隊回去之后。
羅巖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得給石泉這邊盡量遮掩過去。
不然他根本沒法跟上面交代。
畢竟你不能真跟上邊說,對方用**威脅我,然后我怕影響我進步的速度,然后我就慫了。
羅巖真要敢回去這么說,別的不說石泉這邊下場絕對很慘。
因為上面不可能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后,還能讓你平安無事。
不然大家都這么玩了。
不過羅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后進步大概率就不可能了。
所以在蘇文宸看來,這是一步極險的棋。
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局面就是羅巖這邊妥協(xié),把事情都推給死人,最后羅巖親自出面定性,把事情遮掩過去。
就算這樣也得防著羅巖秋后算賬。
不過蘇文宸想了想,覺得對方能走的路子其實也不多。
搏命也算一手有點希望的棋。
不過對于這種本來也不是啥好東西的人,蘇文宸自然也不會同情對方。
石泉雞場落到這個地步,對方怕是要負主要責任。
想到這里,蘇文宸也知道該怎么掐滅對方的希望之火了。